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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家在贾府住了两三日,甄贵妃的生辰便到了,今年算是她个整数,刚好四十岁,所以甄家便联合了很多贵妃党,在朝中启奏让皇上提甄贵妃的位份。
  甄氏如今已经是贵妃,再往上便是皇贵妃了,这在本朝中,皇后尚在的情况下从未发生过,如此一来将直接等于威胁到中宫地位,于是皇后一党激烈反对,双方在朝堂上吵成一团,让皇上烦不胜烦。
  皇后出身孙家,孙家虽未封侯,但家族中出过不少贤才志士,在读书人心中威望极高,尤其已故的孙太傅,更是曾经做过先帝跟当今两任皇帝的老师,甚至当今当年能够保住性命,进而将大权收回,也少不了孙太傅的功劳。
  后来因孙家威望太高,陛下又极为礼遇,之后更是有朝臣建议直接封刚出生的四皇子为太子,就连天下读书人竟也纷纷赞同,那时孙太傅已经病重,他从当今过来探病的态度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也知道当今英明神武,是绝不容许自己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的,孙太傅深恐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于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留下遗言让孙家借由他的丧事全部退出朝堂,以保全家族性命。
  当今并不是一个赶尽杀绝之人,见孙家识趣便放过了他们,到了今天,孙家在朝上也只剩下几个官位低微或是没有实权的,因此猛地一对比,似乎确实比不得甄家全部位高权重、人多势大。
  甄家得意洋洋,以为皇贵妃之位势在必得,然而皇上却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因为年轻时为了夺权,他手段太过狠戾,到了中年皇权逐渐稳固后,为防止激起朝堂不稳,皇上便逐渐放松了手段,尤其是对他当年还未掌权时,助过他一臂之力的那些有功之臣更是态度宽和,甚至随着年纪渐大,心态变的更加宽容甚跟放纵,以至于近几年惯的这些世家故态复萌,居然又有了当年的架势。
  皇上再说宽容,当年也是个杀伐决断之人,怎么可能愿意受他人威胁?更何况甄家这几年野心勃勃,一个个皇子又逐渐长大,他岂会再给自己造一座大山?
  甄贵妃能得宠这么久,也不是蠢的,慢慢也看出了皇上的不满,猜到甄家可能太过高调惹了圣怒,现在正是八皇子争储的重要时期,争皇贵妃也全是为了他,若反而丢了圣心,岂不得不偿失?于是甄贵妃自己出面,只说自己并无功劳,辞了各位朝臣的好意,又求皇上不要理会。
  知情识趣的态度上皇上满意许多,尽管还是恼了甄家,不过皇上却没迁怒甄贵妃,反而觉得她懂事识大体,心里又想到自己的计划,觉着有些对不住甄贵妃,便吩咐了礼部将生辰做大些,赏赐更是源源不断的流进贵妃宫中,几乎可以比肩皇后的风头了。
  十二皇子看的愤怒不已,贾祁玉却淡然说道:“你该开心才是。”
  十二皇子不解:“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贾祁玉叹道:“陛下不是个昏君,这么多年尽管宠爱甄贵妃,可何时僭越过皇后娘娘?此次这么大阵仗,只能说明陛下在愧疚,对甄贵妃感到愧疚。”
  十二皇子还是不明白:“就因为没封她做皇贵妃,父皇就对她这么内疚?”
  一旁的四皇子无奈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的头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贾祁玉:“甄家?”
  贾祁玉点头:“应该是,江南织造局当年多风光?这几年却被甄家搞得乌烟瘴气,甚至已经成了他家的私产;盐税乃是国库重中之重,如今也几乎被甄家把持,一山岂容二虎?陛下不是懦弱无能之人,甄家太过嚣张跋扈了。”
  贾祁玉年纪虽小,看待问题却十分老成,四皇子平时很信服他说的话,就连四皇子身边的幕僚也不敢轻视,因此此话一出,四皇子就立刻放在了心上,只待私下再与幕僚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借机浑水摸鱼,打击八皇子一把。
  贾祁玉回到府里,见凤姐正指挥着众人从库房里抬东西,他有些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凤姐一边让人把东西送去老太太的院子,一边转头说道:“还不是甄家那位娘娘的生辰,老太太要选生辰礼送进宫呢。”
  说着又把贾祁玉拉到一旁,悄悄说道:“甄家这次帮大忙了,听说甄贵妃千方百计才把咱们家大小姐调去了她的宫里,还让甄家悄悄传了信出来,说是让给大小姐好好准备一套衣裳首饰,这次借着生辰准备让大小姐去伺候陛下,再加上陛下如今因为封妃之事还对甄贵妃心有愧疚,刚好也可以趁此给陛下提一提,把大小姐的位份提上去。”
  贾祁玉眼神一闪,却没说什么,告辞了凤姐,他这才暗中思索:陛下突然打算大肆封妃,绝不可能仅仅只为了国库银子一事,这几年世家逐渐权大,甚至已经威胁到了皇权,但因为世家根深蒂固,又相互勾结,陛下此举,只怕是为了分化他们,然后逐个击破。
  只是贾元春也在其中,这就说明贾府也在皇上打击之列,虽然他是皇上的学生,而且皇上又提前警示了他,不大有可能将他与贾府一同治罪,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想保住自己跟黛玉,他就必须有足够的筹码才行!
  帮四皇子争储,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必须的选择,本朝封王封侯比其他朝代都要严苛的多,除了刚刚建朝那会儿大肆封过许多爵位,之后要么是有盖世奇功,要么便是从龙之功。他要分府出去,只有两条路:第一是等着老太太去后,与大房他们分家,但那样还得侍奉王夫人跟贾政;第二便是自己有本事重新建府,等他有足够的筹码,便可以连贾政跟王夫人也不用再顾及,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得自由。
  一边想着,贾祁玉顺路往黛玉的房间走去,刚到房门口,便听到贾宝玉在房里给黛玉献殷勤的声音,然而黛玉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显见的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自从上次被袭人羞辱,而贾宝玉却在那么多人面前保了袭人令黛玉难堪后,黛玉便看清了他自私又没有原则的本质,也逐渐对他冷了心,之后再与贾宝玉来往,态度就变得淡淡的,并不再深交。
  贾宝玉只以为全家人都宠着他,不会与他当真计较,又觉得黛玉如今不过是耍耍脾气,只要自己伏低做小几次令她消了气,二人还是与之前一样亲密没有芥蒂的,却不知黛玉这次当真是看透了他,也懒得再被贾宝玉房里那群丫鬟当防贼一样防着,干脆逐渐生分了,大家都轻松一些。
  贾祁玉站在外面听了几句,就挑起帘子走了进去,一边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把这厚厚的帘子挂上了?”
  黛玉抬起头,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贾祁玉笑了笑:“宫里都在忙着准备甄贵妃的生辰,这两日左右也无事,我便回来的早些,前些天你不是说想要两株菊花吗,我让人给你捎回来了,你看看合不合意?”
  说着指挥宝扇将花搬进来,黛玉只打眼粗粗一瞧,居然是一株绿牡丹、一株墨菊,她眼睛一亮,不由大赞:“好!”
  这个好,不只是说花的品种难得,更是赞两株菊花的形韵神态,只见墨菊颜色黑里透红,花色如墨,花瓣反卷,十分特别;而绿牡丹的花型与芍药相似,花色则碧绿如玉,显得十分光彩夺目。只这一眼,便能看出养花人多么用心跟爱护,两株花各有各的风姿,浓艳却不妖娆、淡雅又不寡淡,瞬间便迷住了黛玉的眼。
  她说道:“前两日与几个姐妹在花园作诗,那里也曾摆了几株菊花,当时看着很是难得,如今与这两株一比,却显得俗气了。”
  贾祁玉只能感应来花好与不好,却难以体会黛玉的心情,不过见她欢喜,心里也轻松了些,黛玉一边欣赏花,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他今日在宫中的事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觉得无聊,倒是贾宝玉看着眼前的情形,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心里只觉得黛玉果然与他生分了,失落的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等贾宝玉走了,贾祁玉才问:“府里这几日对你如何?”
  黛玉叹道:“客气的厉害,想是元春表姐如今正是封妃的重要时候,怕你当真搅了他们的好事,就连外祖母对我也多了几分生疏,看似周到实则更排斥我了。”
  贾祁玉默然,过了会儿才开口:“再忍一忍吧,你父亲那里……也不容易。”
  贾祁玉凡事并不瞒她,自从知道黛玉读四书五经后,甚至有时朝堂之事也会与她讨论,也并不嫌她天真稚嫩,甚至会为她悉心分析,黛玉本就聪慧,再加上听的多了见识也高了许多,凡事她自己在心里琢磨几圈,基本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贾祁玉虽然并没说过林如海在扬州的遭遇,然而黛玉根据他往日所讲,再加上甄家如今的势力等等,差不多也知道林如海目前的无奈,她尽管心急,可明白自己帮不了什么,只能尽量不添乱,就连以前会在书信中说的想回扬州之类的话,现在也不提了。
  黛玉深深叹了口气:“祁玉,我父亲会不会有危险?”
  贾祁玉看着她摇了摇头:“放心,你父亲是陛下的人,从不涉及党争,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陛下要保你父亲的心,没人再不长眼的往上撞的。”
  黛玉这才松了口气:“你在朝中消息灵通,凡事多顾及些我父亲。”
  贾祁玉点头:“有我在,别担心。”
  见她还是有些忧心,贾祁这玉半天就都待在黛玉房里,直到了晚上,一个丫鬟突然匆匆跑过来,让两人赶紧去老太太房里,一边还激动的喊道:“快点,宫里传来消息,今晚陛下让咱家大小姐侍寝了,老太太让所有人都去她房里,等宫里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