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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秦凤仪这性子, 按照世宦之家的审美, 是最不讨喜的。
  譬如他岳父, 景川侯就很不喜秦凤仪这种投机倒把, 是的, 简直太擅投机, 那些个邪门歪道, 不点就通。要不是这小子有几分聪明,当然,擅投机的人也很会讨人喜欢。不过, 这种人,以后为官,一般奸臣居多。
  虽然秦凤仪一向认为, 自己以后一准儿是个好官。
  估计朝中大员的审美有些偏一致, 秦凤仪一入翰林院就在骆掌院这里碰了壁。要是他自己个儿,秦凤仪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这性子, 除了投机倒把外, 还颇有些没脸没皮、得过且过。反正, 秦凤仪自己, 翰林院虽苦些,日子也过得下去的。只是, 连累到阿悦师侄就不好了。
  阿悦师侄这亲事,只是口头上说定了, 到底还没正式定亲哪。
  这要万一女方家反悔, 岂不是耽搁了阿悦师侄的终身。
  秦凤仪很关心阿悦师傅在骆掌院心里的评分,秦凤仪给方悦出主意,“咱们下回休沐,再过去请安问好。”
  方悦吓一跳,“你还打算送礼哪?”
  “不是。”秦凤仪道,“我是说你,你先时得罪了老丈人,就不用赔礼了。”
  方悦道,“我厚着脸皮多过去几遭就没事了。”
  秦凤仪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一幅过来人的口吻,“光脸皮厚没用,你还得有技巧。”
  “说说看。”
  “老话说的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你家丈母娘可是亲丈母娘,得罪了老丈人,自然要走丈母娘的路子,把丈母娘哄好,这事就成了大半。”秦凤仪一幅笃定口吻。
  甭说,方悦也觉着,这主意不赖。
  方悦道,“成,我晓得了。”
  秦凤仪道,“原本,我该与你一道去的。只是,骆掌院这些天愈发挑剔我了,我学问没大长进前要是去,怕他又得多想。我与你说,你再拿私房给你媳妇打一对钗蝴蝶钗,她一看就能明白的。”
  方悦都没明白呢,问,“这蝴蝶钗可是有什么寓意。”
  “真是读书读傻了,这叫比翼双飞。”
  方悦大长见识,与秦凤仪道,“你把研究这钗的心思用在念书上,我估计岳父一准儿能看你顺眼。”
  秦凤仪摸摸自己的右手,道,“我本来想趁着不念书的时候好生把手养好的,没想到,这中了进士又要念,我这手是养不好了。”
  “你手怎么了?”
  秦凤仪伸手两只白生生玉管一样的十根手指给方悦看,问他,“你就没瞧出,我这右手特别粗糙。”
  方悦把自己左右手的食指上的厚茧给秦凤仪看,秦凤仪摸了摸,道,“右手有茧倒罢了,左手怎么还有?”
  方悦道,“小时候一学就是双手写字。”
  秦凤仪大为感佩,道,“真不愧我师傅的得意长孙啊。”又与方悦道,“你这模样生得不好,也只好靠才学了。”
  模样生得不好的方悦表示:……
  秦凤仪给方悦的出的这主意,甭说,还挺好用。秦凤仪说了,不要送厚礼,就买些糕点水果的就成,主要是勤过去,嘴巴甜,当然,给未婚妻的东西可得带着。
  方悦过去讨好丈母娘和未婚妻了,秦凤仪这好容易一有日假,他也没睡到日上三竿,自从发觉骆掌院是个不收礼的刚直人后,秦凤仪觉着,要保证自己不在翰林院遭迫害,就只有下苦功夫一条路可走了,他在翰林院里就恢复了以前考功名时的刻苦,那真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用功。就是回家,他也是早起先念书,秦老爷那叫一个欣慰啊,直与妻子道,“看咱们儿子,还是这么上进。”
  “是啊。”秦太太很是得意道,“前儿找后邻杜太太说话,杜太太都说,估计过不了几年,我就能穿上儿子孝敬的诰命服啦。”
  夫妻俩很是欣慰了一回,然后秦太太就令厨房中午炖母鸡汤,给儿子进补,怕儿子太刻苦,营养跟不上。秦凤仪休沐只一日,却也没空在家吃饭,就在家吃了早饭,他就去方家找他师傅汇报功课进度去了。
  方阁老对于爱徒的事是很清楚的,什么让方悦替他给骆掌院送礼的事啊,骆掌院还与方亲家说了,让方亲家好生约束一下女婿。方大老爷也跟老爹提了提,方大老爷的话,“小师弟这真是满肚子聪明没用对地方。”他倒挺机伶。
  方阁老笑道,“有趣吧?”
  方大老爷心说,要我小时候这么有趣,您老早拿大板子抽我了!想着他爹上了年纪,这审美就变了。当然,对子弟也宽松了。
  秦凤仪过来看望师傅,方阁老这样的学问大方,只随口提问几句,就知秦凤仪的学习进度了。方阁老道,“继续保持也就是了。”
  秦凤仪道,“我大师兄找了个青天当亲家。”
  方阁老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二十几个庶吉士,你以为个个都在掌院眼里的。”
  秦凤仪道,“咱们这关系,那是常人能比的?”
  方阁老笑,“倒是听说你走关系碰了一鼻子灰啊。”
  “把我骂得跟孙子一般。”秦凤仪抱怨一回,又道,“哎,有什么法子,到底是大师兄的亲家,骆掌院也算我哥了。他就这样儿,其实想想,这样的官儿多几个,对百姓就是福分啊。我心里是极敬佩这样人的,说来,我大师兄找亲家的眼光真不错。”
  方阁老一乐,留弟子中午一道吃饭。
  秦凤仪中午在师傅这里吃,下午过去岳家请安。李老夫人就喜欢秦凤仪这幅神采弈弈的模样,看他眼若明星、欢欢喜喜的,李老夫人就打心眼里高兴,问了他不少翰林院的事。秦凤仪道,“也还成,吃的也不错。原本我以为衙门能有什么好菜呀,结果,鸡鸭鱼肉都不缺,就是味儿不比家里的。不过,那是衙门大锅饭,也挑不来的。”
  李老夫人笑道,“翰林人称储相,哪里的饭菜差了,你们的饭菜也差不了的。”
  秦凤仪笑,“还有这种说法啊。”
  “可不是么。”李老夫人又问他可交到新朋友了,秦凤仪道,“倒有几个跟我不错的,也有不大睬我的。我现在也没功夫睬他们,书还念不过来哪。”
  李老夫人笑,“这么忙啊。”
  “是啊,我们掌院特别器重我,只要是他抽查,必然要问我的。我现在,每天五更就起,晚上睡前也会看会儿书。阿镜与我说庶吉士就是一年,明年散馆前还得考试,看考的成绩来分派差使。我可是探花进去的,起码也得探花出来,不然,脸面往哪儿搁啊。”秦凤仪半点不提这是他岳父的要求,以及他送礼闹了个灰头土脸之事,在李老夫人跟前,那叫一个奋发上进的好青年啊。
  李老夫人也只当未知,直笑,“就当如此。”就让他们小儿女去说些私房话了。
  秦凤仪一到李镜闺房,立刻就瘫榻上了,歪着身子直叫唤,“阿镜,过来给我捶捶肩,揉揉腿。”
  李镜道,“你怎么不给我捶肩揉腿。”这话一出,李镜就知上了鬼当。因为,这惫赖货立刻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一幅热情的了不得的模样,“来来来,我给你捶肩揉腿。”
  丫环都险些笑的摔了手里的茶盏,连忙放下茶就退了出去,李镜道,“你给我老实些。”
  秦凤仪一手搭媳妇肩上,一面道,“这还不老实啊。”
  俩人吃茶说话,李镜问他现在翰林可顺利,秦凤仪大大咧咧,道,“无非就是念书,也没什么不顺利的。”
  李镜是个细心的,“你不是说有几个与你不大好么?庶吉士拢共才二十几人,谁与你不大好啊?”阿凤哥虽然有点没头脑,但为人爽快,等闲人都不会讨厌阿凤哥才是。
  秦凤仪道,“范四王五。”
  “这是谁?”听着倒是像个人名。
  “就是今年春闱的第四名和第五名,一个叫范正,一个叫王华。范正是第四名,传胪,他可能觉着要是没我这个破格提拔的探花,他就是探花了。可他不瞅瞅他那模样,探花哪里有他那么丑的。那个王华,可能是觉着,要是范正能得探花,他便是传胪了吧。”秦凤仪无奈,“这俩人,成天见了我就醋兮兮的。我有什么法子,也只好叫他们醋去了。”
  李镜道,“这事也不好这样想的啊,这探花,是陛下自己点的。”
  “谁说不是。”秦凤仪懒得想这个,拉着媳妇的小手道,“我这在翰林院,你在家都做什么消谴?”
  “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准备嫁妆。还有过去看看秦婶婶,婶婶说要置些田地,也是永久基业,我想着,也是这个理。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田庄,倒是陪着婶婶挑了几个京城的铺面,以后或做出租,或是自己做个小生意,都使得的。”
  秦凤仪点头,“这是正理,以后还能传给子孙。”
  李镜笑,“你这想的可真长远。”
  “大丈夫虑事,焉能不长远。”秦凤仪美滋滋地。
  李镜道,“说来,家里有件喜事,你见了大哥,可是得恭喜大哥一回。”
  “什么事?”
  “大嫂有喜了。”
  “唉哟,这可真是大喜!”秦凤仪素来粗心,这掐指一算,道,“哎,我以前也不留意,大哥大嫂成亲这也好几年了哪。”
  “是啊。”李镜笑道,“大哥大嫂很是欢喜,今儿个原本大哥在家的,襄永侯府叫他们过去吃饭了,晚上就能见着了。”
  秦凤仪一向会做人,晚上在岳家吃饭,自然恭喜了大舅兄一遭。秦凤仪还灵机一动,“大哥,以后我跟阿镜成了亲,有了儿女,咱们不如做个儿女亲家?”
  李钊与秦凤仪关系素来好,笑道,“这事我看成!”
  李镜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景川侯李老夫人都挺欢喜,这年头,姑舅做亲乃常事,以后秦凤仪有了儿子,便是李家的外甥外甥女,委实不是外人。
  就这样,未婚的秦凤仪就给未来的儿女找好了一门亲事,当晚还敬了李钊不少酒,待回家与父母一说,秦老爷秦太太都夸儿子,“越发会办事了!”甭管以后孙子孙女是娶是嫁,景川侯府出身的孩子,也差不了啊!
  于是,两家都挺高兴。
  唯景川侯有些后悔,忘了提个条件了,这亲事的前提得是,明年秦凤仪庶吉士考试得得前三。为此,景川侯扼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