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负手而立的身姿,流露着一种天下俊才、舍我取谁的气势。
这种王侯之霸气,是龙奕身上所没有的――萧缙身上有那样一份气场,但萧缙的脸孔,是硬俊的,不似这般阳光俊雅……萧缙脸上,没有易容,龙奕本该生的就是萧缙那模样……
原来,他们在气质上,真的有所不同。
再多看几眼,越发觉得只是有几分像罢了。
是啊,她的龙奕,早没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爱之欲狂,思之欲狂,才有了如今这样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自然不是他。
不是。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那强烈的欢喜,因为这样一个认识,若一盆当头冰水浇了一个透心凉,浓浓的失望,漫上心头,她努力压着心头的悲痛,屈腰行了一礼,说:
“对不起,云沁失礼了!”
“没关系。”
龙隽之回以温温一笑:“认错人是常有的事。”
莫名的,云沁又呆了一呆,被那漂亮的笑颜眩了一下眼――这笑容太有杀伤力。
“七妹,我送你回去!”
云崇扶了她一下,眼神深沉的,云沁的表情是这么这么的难看。
“嗯?哦,不必,三哥留在这里陪着吧!我……我是该回去了……”
云沁拨开三哥的手,闭了一下闭眼,平复心情,睁开眸时,情绪冷静了不少了,她微以一笑,正想告退,他们身后,跑来另一道身影,欢叫了一声:
“大哥,原来你们在这里,害我好找。哈,云家堡这城堡,果真是极大,比我们龙邸雄伟多了,我差点就迷路……”
说话间,那声音爽朗的少年已经走近,张着一双明澈的大眼,在对上云沁目光时,眼光一深,唇角又一勾。
这表情,看得云沁一怔,令她想到了昨夜里那个挟持她的“龙隽之”:个子一般高,挑眉的模样也有几分神似。
“龙三公子说笑,贵府邸,乃是百年老宅,无论规模或风景,都被称为龙州一绝,雄壮之处,无可媲美……”
边上,云征马上应上话,笑的那个骄傲,却又故意自谦了一下。
那少年嘻嘻一笑:
“我族龙邸,贵在历史悠久,布局陈设皆不如云家堡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原来,这位是龙三公子龙舜之,看来,昨夜里,她弄错对象了,在云家堡内杀人放火的是这位易了容、传说性情爽朗的龙三公子,也难怪他不怕她去告密――真正的龙隽之一直在大华陪方真大师下棋。告密的下场,必是抹黑自己。
唉,这对兄弟,还真能唱戏。
龙隽之想办成的事,怎么可能留下破绽?
云沁又刻意往这少年身上瞅了几眼,看上去好年轻,可能不足十八岁,脸孔圆圆的,笑容灿烂的。
和龙隽之站在一起,一个明灿年轻,若邻家男孩一般亲切;一个明亮优雅,露着一种弄权之人特有的尊贵不凡;他们出身优良,他们比气宇不凡,一下子就把云大公子比了下去;便是三哥站在边上,也成了一种陪衬。
她转过身,稳着步子,离开,不想听他们打官腔,也不敢再看龙隽之一眼,那五六分的神似,触痛着她心里的伤痕,令她痛的只想逃开――面对这样一张脸,思念会犯泛滥成灾。
嗯,她得回去好好看着囡囡,别让囡囡见着这张脸,那孩子,好不容易,才从那无尽的想念里走出来。
不远处,秦逍的身影隐没在凉亭后,刚才那一幕,他尽数收尽了眼。
他和龙隽之,一前一后进的云家堡,南宫志之死,闹翻了云家堡,云佰万不似往常那般陪他,只让人带他去燕楼,告诉他云沁已经回来,稍后再与他叙旧。
他把副管家遣走,先看了看犯案的现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云沁安安静静的出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表情有些奇怪。
他跟着她进了内院,原想叫住她,一起去拜见燕夫人,不想半路上闹出了这么一件离奇的事。
当他听到她唤出“龙奕”这个名字时,扑过去抱住这个英姿非凡的男子时,他的心颤了颤,脸色瞬息之间纸白。
他太明白那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了――
六年前,这个名字,是他的噩梦。
龙奕又等于萧缙,半年前,还是这个名字,把云沁重创。
秦逍眼色沉沉的盯着被云家人簇拥着走过的龙氏兄弟,心里也翻起疑云。
他并不认得龙奕,但是,他见过龙奕的画像:有穿着奇怪“西装”,剪着清爽短发的他;有穿着杏袍,临风而立的他――两张不同的脸孔,囡囡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是云沁画的。
那几个月,她一直画着那个人。
囡囡曾捧着画像,告诉他:这是她的爹爹,还问他帅不帅?
这是一种折磨,他却只能含笑的抱着她,凝睇着自己的情敌,极尽温柔的安抚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娃娃。
秦逍认得萧缙这张脸,却不认得“龙奕”那副模样,但不管哪个样子,都极俊。
之前,他想,龙奕这张脸,应该是萧缙易容后的模样。
现在,他瞧见了那张被云沁画在画布上的脸,五六分像,比较阳光,不似画上那般清冷,更有气势。
可龙隽之怎么会长的像云沁心里藏着的那个男人?
这仅仅是巧合吗?
他皱起眉。
萧缙死了,是他亲眼所见,他的噩梦,总该可以结束了吧!
为何又出来一个龙隽之?
一个不好的感觉,再度淹没他:这个龙大公子,只怕会在他和云沁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龙隽之,太过于神秘,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在世人面前面露眼,包括他在内,没有人真正了解了他,这样一个人物,若成为对手,必是一件可怕的事,如今的他,可一手统率着龙氏和缙家军二三十万人马,这只是保守估计出来的数字,实际情况,肯定不止这个数。
“小段,找个机灵点的人,近身盯着龙隽之。”
他低低吩咐身边人。
段仁露出难色,马上道:“爷,这事,可能有点困难。龙隽之身边,全是亲信,生人根本进不去。”
“总有机会的。盯着,找到机会,就给插进人去!必须把这个人了解透!”
“是!”
段仁应下。
他和云沁的婚事,绝不能再被任何人破坏了去,眼前这个龙隽之虽然对沁儿没什么特别的关注,但是,这份神似,太能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也许是他多想了,龙隽之是有未婚妻的人,那位将在年底嫁给他的小姐,姓凤,乃是东越摄政王凤无痕的独身爱女:凤无双,九洲国界上首屈一指的绝色奇女子。
龙氏与凤族的这门亲事,也是自小定下的,听说龙家已经开始在张罗大婚一事。
以前,秦逍觉得龙凤两家的联姻,可能会引来一场时势大变,龙氏有可能借凤无痕之手,慢慢控制东越国,如今,在见识了龙隽之的庐山真面目以后,另一种不安浮上心头――
这个龙隽之,会是一个具有无穷破坏力的变数,不仅会破坏九国之间的格局,更会毁了他的姻缘,乃至前程。
唉,但愿,他的预感,不会成真。
一番思量,秦逍迎着龙隽之走了过去,一身墨翠镶锦袍,将他衬的分外的高大俊拔,迈步的身姿,意气风发,脸上更是扬起了得体的笑――在人面前,他是春风得意的秦五爷,无论在哪里,他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磁场,在人群里耀眼闪光。
即便在龙大公子面前,他也不会逊了半分颜色。
那边,云崇一眼看到了秦逍,想到云沁说过的话,不觉欣然一笑,又思及刚刚她失态的一幕,也不知他瞧见了没有,遂舍下龙隽之,迎上来,小心的打量,研究:
“秦五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逍表情一如平常,应该刚到。
他松了一口气。
“嗯,没一会儿!”
秦逍笑着答,没留心云崇那有些复杂的眼神,往他身后投递了过去。
正在和龙隽之说话的云征没留心到秦逍的到来,听得这话,转过头来,先一怔,见他神情温润如旧,马上又笑逐颜开,打起招呼:
“咦,秦逍,母亲的信才送出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是生了千里眼顺风耳了是不是?”
“什么信?我没瞧见,今日我是专程来给燕姬夫人做寿的,没想到云家堡发生这等晦气事。”
秦逍佯作不知那事,语气微有遗憾。
“哟,为难你还能记得这种小事……可不是,家里竟出了这种事。好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昨儿那事,可绝对不能赖我们云家堡,是那南宫志自己闹上来……”
云征见秦逍的目光了落在身边人脸上,不觉笑着拍起额头,自罪起来,直道:
“瞧我,都光顾说话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龙城大公子龙隽之,这位龙三公子你是认得的,我就不多说了……龙少主,这位便是南奇秦五秦逍!”
他在中间引见。
秦逍不由微一笑,抱拳,道:
“三公子的确算是旧识,不过距上回见已有三年,如今这个头又高出了一大截,越发显得少年有为。至于龙大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年以来,一直耳闻,从未得见一面,今日倒是幸会。”
近一看,这人越发显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而且越看越耐看,俊的极为完美――
这种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论才有地,论貌有貌,如此乍现红尘,必会引来四方仰慕,无论男女。
这种人,若成为对手,实是一件麻烦事。
对面,龙舜之忽用手臂撞撞兄长,哈哈笑起来:
“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的玄玄乎乎的,大哥,你听听,外头人就爱捕风捉影,有时听着怪好笑的……”
龙隽之瞥了小弟一眼,示意他别这么大大咧咧,而后才抱拳还了一礼,谈吐谦恭道:
“的确幸会,隽之因自幼多病,长年隐居山林,深居简出,常听父亲大人提及当世英豪,其中便有南奇之美名,也曾想引以一见,可恨身体一直不争气,终不能如愿,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