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肯束手就擒,朕便既往不咎、放你一条活路。”
“商君尧的话可信么?”蒙面人捏着我的脖子步步向后退去,冷笑,“这个女人是舒无戏心中最爱,有她在手,舒无戏就不敢轻举妄动!真没想到这个魔鬼有朝一日竟也有给人拿捏的弱点。知道他派了多少暗卫在你身边么?除了那个高儿,还有三十三个精锐在你身侧日夜不停保护。”
蒙面人冷眼顾我,抬手又掴我一掌,下手又重又狠,嘴唇也给他掴破了。
“你住手!”君尧恨极瞪着蒙面人,“你与舒无戏有何恩怨自行解决,何必为难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这个女人端得是厉害着呢。年纪轻轻已学会为自己的夫君筹谋打算,在滋临城一番作为,早已民心尽归,如今滋临城百姓当她是活菩萨,大加赞颂,心里对他们的君上更是崇拜敬仰。我带了五百人混在百姓当中,瞅准时机把她弄出来,一路上还是惊动了暗卫。你那个好高儿带着三十三名精锐追来,我们五百余人,等逃出滋临城时,只剩下了五人。舒无戏训练出来的小魔鬼,只会对他一个人尽忠,他们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丢了自己君上的命。你!就是舒无戏的命,我如今捏住了他的命脉有什么理由再放开?即使不能把你带回去,也要亲手捏死你,以慰我族人一百多条性命。哈哈哈,其实我真想亲眼看一看,舒无戏失去你时的模样,哈哈哈!”
“呜。”我咬着唇,在他逐渐加重的手劲下仰起了下巴,皱起细细的眉头。
“依依。”君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浮光,是那种焦虑到无计可施的恨,是痛,是恐慌。
“我……我没事。”我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仰着脑袋,竭尽全力看向头顶上方的蒙面人,“你恨无戏,我可以理解,因为他……害死你家一百多条人命!可是,你你又有没有想过?他……他为何要如此……暴戾地对待你们呢?有有因必有果,你……你们在……在无戏眼里,又又何尝不是魔鬼呢?”
“咻!”蒙面人再次举起预备掴我的手掌给一把利剑穿过。
他失手松开我、仰天痛嚎的同时,君尧已然欺身而上,猿臂一伸将我搂入怀里,手里的剑利落地扎进蒙面人身子,把我那声“不要再杀人了”的啼泣狠狠埋入自家胸膛内。他捂在我腰间的手,微微颤抖着,剑尖的血一滴滴埋入脚下的泥土之中,和着那声砰然倒地的声响,蒙面人睁目死去。
“君上。”君尧手下上前拉下蒙面人的黑巾,粗略检视一下便回头来报,“是陈国的亡国储君陈奔,陈国灭亡后,舒无戏曾经大肆搜寻过此人踪迹,却给他躲开了,没想到这条漏网之鱼匿去了龙朝,当了龙翊一条走狗。”
“为什么你们总要用杀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呢,为什么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呢。”小手给君尧捏在手里,我一直垂着头,跟随他们慢慢走在林间小道上。
树叶间透露的缕缕阳光落在君尧那身粗布麻衣上,无论他穿什么,都是那么出尘好看,世家贵胄俊公子,大抵指的便是此等风流人物了。
“依依,此是乱世。乱世须用重典,杀戮是一条捷径,可以化解种种矛盾纠葛。”君尧的手指轻轻摩过我肿起的两边脸颊,眼睛里含着不舍的疼痛与恨意,“而且他竟敢伤了你,他是该死的!”
“可是所谓的一死泯恩仇,真得能泯恩仇么?陈奔的爹爹妈妈杀了无戏的爹爹妈妈,然后无戏又杀了陈奔的爹爹妈妈,再然后,陈奔又要来杀无戏……唉。”我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能了,难道就没有和平的一天了么。”
“陈奔已死,陈国与舒家皇朝的恩恩怨怨随着他的死已经落下帷幕,陈国再没有皇储留在这个世上,也再无人能反对舒家皇帝的统治,所以当不会再有陈国的人前来叨扰你。何况这是舒无戏的个人恩怨,与你没有关系,你又何必往自己心里去呢?”
君尧……你不觉得这个陈奔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么?国破家亡,又给龙翊拣去利用,最后死在仇人的国土上,真得很凄凉。
唉,在这片乱世里,又有何人不可怜呢?
我们淡淡的低诉声,沿着流动的、金丝般的日光,愈去愈远。
“我们船行渭水,君然给人投了毒,船又给奸细凿破了,回商国的途中遍布杀手,没有办法,只能一路南下,逃来离国境地,最近在这大兴村落脚,想医好君然再启程,没曾想,君然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大夫对他也束手无策。”君尧握住我滑软的小手与我一同步入这个安详和平的小村落。
两个忠心手下展平与淳于浩紧随其身后,寸步不离。
村子里的人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我,频频向我点头微笑,我一一回礼。
“商公子,您回来啦。”行经的老爹弓着背抬起脸来朝我们笑笑。
“嗯。”君尧点点头,拉着我步入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内有些暗沉,居中摆着一张陈旧的四仙桌,几条长凳,墙角架着一张木板床,君然正躺在那上头,床边坐着一个肤色微黑的姑娘,见我们进入忙站起身子行礼,“商公子,回来啦?”
那姑娘大概十八岁模样儿,扎着一条粗粗的辫子,抬眼看了君尧一眼,微黑的鹅蛋脸上滑过一丝羞涩。
“喜妹,谢谢你照看我弟弟一日,你应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君尧客气地冲她说道。
“不碍事的商公子,照看令弟又有什么累的呢,哦对了,你们才回来,一定还没用过午膳吧,不如我……”
“不用了喜妹。”君尧淡淡地望了姑娘一眼,五指嵌入我手指间,相携举起,“我们想说说话儿,麻烦了。”
“哦。”喜妹偷偷瞪了我一眼,神色黯然地退出门外,合上门的瞬间,还依依不舍地再望了君尧一眼,叹息着退了出去。
我一下子扑到床边,伸手轻触君然略烫的额头,“君然,君然你醒醒,君然。”
“他怎么会这样?”我扭过头看立在身旁的君尧。
“王爷他中毒多日,病情时有反复,请了好多大夫,个个都摇头说没办法解毒,也只能用药拖着。”
“中毒?”我握住君然的手,急忙伸手入怀掏出宝珠,“不怕,我有宝珠,君然不会有事的。”
“碰碰碰碰!”擂鼓似的敲门声传来,伴着一道大吼,“商尧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淳于浩一按腰间佩剑,眉间现出一股杀意,转而给君尧一手按住拔剑的右手。
“皇上。”展平皱了皱眉头,“这个莽小子实在过分。”
“你们不必管,我一个人出去看看。”
“君尧。”我回转头担忧地望了他一眼。
他回我一丝春风般温暖的笑,“没事,你看着君然,我去去就回来。”
他推门走了出去,把外头一片吵闹挡在了门外。
我定定心神,低头望向君然,他仍昏睡不醒着,不过经过宝珠在胸口一番搓揉,白皙的脸色慢慢转成浓黑。
“怎么会这样?”淳于浩出声惊问,“王爷他会不会有事?”
我伸出一只左手拦在淳于浩面前,依然聚精会神地继续旋着君然胸膛上的宝珠,随后撬开他紧抿的两片薄唇,把宝珠推入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