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张宁比张君还小四岁, 招着手叫道:“三哥, 快来帮帮忙儿, 你瞧, 姜姐姐和周姐姐的船也不知是怎么了, 只打着转儿, 不往前走, 可急死我们了。”
之所以张宁要叫张君是三哥,概因只张登一府,张震为长, 但若是两府来排,则隔壁府二房张享生的张虎为长,所以张宁会称张君为三哥。
张君的手还叫张凤扯着, 他自来见了女子们局促, 这时候脸已经红了。张凤摇着张君的手,小声哀求道:“二哥, 求求你, 她们好容易带我顽一天, 若你不帮忙, 她们就不带我了。”
不怎么怎么样, 我们就不带你玩。这小姑娘们排挤人的小手段,张君深受其害, 如今张凤亦是。张君低头看这与自己一般自来默默无闻又胆怯的妹妹,心中一阵怜惜。
秋阳高暖, 姜璃珠和张燕两个坐于水中微漾的小船上。姜璃珠今年才刚十六, 恰是待嫁年级。姑奶奶是太子妃,替她物色的当然是朝中能成为太子得力住手,又还年青,有潜力的少年郎们。
而这张君,小时候傻子一样,十几岁了说不清楚话,一急便要跳高窜低,比猴子还灵。姜璃珠当年伙同周燕等姑娘们捉弄他的时候,深深瞧不起他见了小姑娘脸就红,板着脸话都说不清楚的呆样儿。
当然,长大之后,他仍是那个样子。可若是做为丈夫,那见了姑娘就脸红的病便成了一种美德,连公主都拒了,又还被太子欣赏,是当今圣上连连夸赞的后起之秀。能拒公主的男人,忽而就有了一种神秘莫测的魅力。
张凤摇着张君的手叫道:“二哥哥,帮帮她们好不好?”
脚边就泊着一只独木船,两个姑娘还在不远处的水中央等着他英雄救美。忽而夕回廊上一阵笑声,张君回头,经过的恰是如玉,一件牙色无领长褙子叫八月的日光明照着,脸儿圆圆清清爽爽,微拂轻拂裙带,手中一柄团扇轻摇,领着厨房的几个婆子,婆子们手中抬着一只大筐,想必是要往厨房的。
走到桥中央时,如玉停步歇息,几个婆子自然也就放下了筐子,她低头在听一个婆子说话时,眼儿滴溜溜轻转,侧觑着张君急红的脸,拿扇柄轻轻一挑大筐里一只巴掌大的梭子蟹,那蟹从筐子跨到廊杆上,再一翻,直直掉入水中,恰就掉到了周燕与姜璃珠两个所趁的小船上。
这小船无舱,两个姑娘对脚而坐。姜璃珠等的久了有些丧气,轻怨道:“雨燕,我瞧那张钦泽仍还是个呆子,一点风情也不解的样子。大热天儿的,我要晒死了,他怎的还不来?”
周燕忆起那日于竹外轩窗外时听张君与如玉间的调笑,忙着完抚姜璃珠:“你懂什么,恰是这样害羞的,闺阁之中才能无所不至。他这人,表面上瞧着正经,私底下有趣着了。
他不是捡了你的东西未还么,那就是私藏了的意思,你还不懂?”
姜璃珠虽是被父母并太子妃逼着来的,来时还不情不愿,但连番相见之下,见张君容俊性稳,也是动了那颗春心,嘻嘻笑着指头顶的回廊:“怕是他那没名份的妻来,吓着他了。咱们找的时机不对,且划回去呗。”
周燕抬头,恰见如玉半个身子在夕回廊中。她深瞪如玉一眼,低声道:“那是什么妻,那不过是个奶妈子罢了。”
张君喊娘,可不就是奶妈么?周燕因为那手镯之事,深恨如玉。此番跟着姜璃珠再杀回永国府,便是要给如玉没脸,自然极尽所能的窜掇着姜璃珠。
姜璃珠忽而瞧着周燕背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动,定晴瞅着七八只爪子,啊一声拿起浆便乱划了起来,叫道:“雨燕,快,快躲,快甩头!”
周燕不止何故,甩了甩头,又肥又大的梭子蟹落入舱中,在两个姑娘中间四脚并用的爬着。姜璃珠越划越快,周燕自己持浆,也划了起来,一只小船在水中乱转着圈子,桥廊上的如玉看不下去,责怨几个婆子道:“你们瞧瞧,蟹落到船里都惊着亲戚了,还不敢快下去帮忙?”
几个婆子七脚八手的,划过小船去救周燕与姜璃珠,总算解了张君之困。
如玉摇着柄扇子,轻提裙帘下了桥,伸手笑嘻嘻扶两个姑娘上岸,当着她们的面儿轻怨张君:“两个妹妹的船动不了,爷怎的也不去帮帮忙儿?就只在岸上站着?”
是动不了,可是那梭子蟹进仓的时候,那船跑的飞快了。张君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着一众姑娘的面又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如玉回眸一笑,有嗔有怒还有股子狭促,那一眼含着说不出的意味,叫他想起俩人在床时胡天胡地时,她伢伢哼哼的乱叫,恰就是这样的眼光,哀叹求饶。
这样的狭促,也就她能有。不等张君再说什么,她带着一众婆子走了。
两个姑娘发乱簪乱,捂着头往周昭院里换衣服去了。张凤眼瞧着她们走了,连张宁和张茜两个都跟着,自己不敢跟着去,失望无比的仰面望着张君。张君屈膝半跪了,问这小丫头:“为何不跟着去?”
张凤道:“她们总拿话儿刺我。”
“如何刺?”张君又问。
张凤撇了撇嘴角,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儿:“她们虽不明说,可无论说起什么,总要嘲笑一番无娘的孩子,说那样的孩子失了管教,上不得台面。”
张凤无娘,是张登自己从府外抱回来的,究竟的那儿来,到如今阖府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君握着她的手,低头许久,劝慰道:“虽同是年岁相当的姑娘,但你没必要非得就要跟她们玩到一块儿去。平日闲来若无事,往竹外轩找你二嫂,陪她说话解解闷儿,她不会嫌弃你,好不好?”
张凤无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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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中热火朝天,煎炸蒸煮,正在操办中秋晚上的大宴。因两府要一处开宴,宴席定好摆在家祠隔壁的长青苑中。那苑直通永国府后面的大花园,当中一座圆型敞窗大亭,正好摆得两桌宴席,两府的男女用屏风相隔,算是一家团圆。
如玉领着几个婆子抬来一筐梭子解,蔡香晚瞧了瞧大小,摇头道:“这蟹太大,清蒸怕是不好,洗净剁开了拿香葱炒。另把昨日东宫尚的那篓大闸蟹上屉蒸了,叫姑娘们细细敲打着下酒吃。”
她吩咐完了事儿,问如玉:“瞧见周燕她们没,我方才见她们在池塘里采莲蓬,捉鸳鸯,真真有趣之极。”
她也不过十六岁,嫁了人就成了这府中的媳妇,要操持家务,再也不能同小姐妹们一起顽乐自在了。
如玉一笑,并不答言。见管家张喜家的妻子杨娘子正站在那儿与扈妈妈两个核对进出账目,走过去细瞧了两眼。杨娘子先叫了声二少奶奶,便让个空位儿出来叫如玉看。这府里的内事由扈妈和杨娘子两个管,扈妈管钱,杨娘子管人,两厢配合的好了,一丝儿不乱。理家方面,区氏是任谁都挑不出个不是的。
两人巡了一圈,蔡香晚借故早晨在开保寺呛了烟,要回去歇一觉,让如玉一人往长青苑去巡视那开宴的大厅布置。
秋迎走不得路,如玉便只带着许妈与丫丫两个。经过宗祠时恰好碰见公公张登带着张诚二人从宗祠出来,想必也是为了傍晚拜月祭天,要来巡视一回。
张登自来见了二儿媳妇便是笑脸,所以如玉从未见过他对着张君时那样恨其不争的样子,还拿他当个好长辈,上前便叉腰见礼。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同理,公公看儿媳妇,自然也是越看越得意。他瞧如玉一身打扮的利利落落,当时并不说什么,待她进了长青苑,回头对庶子张诚说道:“老二性子纯,虽我始终看不上他那个性子,但对于他找女人这一点,却是由心的佩服。你与他性子迥然,和悦与如玉也是孑然不同的两种性子。
宫里圣旨眼看要下,你也得收收性子,今夜便跟着我,不许往姑娘堆里混去。”
张诚性温和善,无论那家的姑娘,都爱跟他说几句,所以张登才有此一交待。
张诚听了父亲这话也是苦笑。概因他要尚公主的消息一经传出,无论那家的姑娘,谁还敢跟他多言一句多说一句?
他送父亲到蜂腰桥边,在常静轩门上站了片刻,转身进了长青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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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面敞窗的大厅已经窗明几净,在初秋高照的艳阳中,四面八方的阳光洒进来,清清亮亮,凉爽宜人。
如玉坐在挑高二层的阁楼上。负责收拾这院的婆子带着两个丫头奉了茶上来,仍退下去收拾了。
许妈站在如玉身边,与她一起看常静轩后院那密森森的竹叶随风而动,见丫丫在院里捉蝴蝶,小声提醒道:“二少奶奶,您就不该把秋迎单独留下。她一个婢子裹足已是不该,借着裹了足不便出门,这成什么了?难道她比少奶奶还金贵?”
如玉居高临下看着。张诚一人进了院子,仿佛知道她在阁楼上一般,仰头盯着她坐得地方看得许久,指了指这亭子后面,接着在丫丫耳边说了句什么,丫丫猛点头,转身往后院跑去。
如玉猜不明白张诚的意思,却也豁然起身,从阁楼这一头转到那一头。
丫丫恰好到了后院,院中池塘里亦有荷叶连天。或者张诚是命丫丫替自己折一朵莲花出来,离岸有些距离恰是一朵莲花,丫丫正费力的够着,而张诚站在她身后,忽而出手,不知是推还是拉,丫丫险些跌入水中,回头谢过张诚,又费力的替他捞着。
如玉自这边下了楼梯,从后门上还未出厅,楼梯拐角的地方忽而门被关上。外面一重门,里面一重门,两重门关上的瞬间,习惯了光亮的如玉眼前一黑,一巴掌甩过去,压低声儿问道:“张诚,你是要杀我的丫头还是怎的?我那里惹到你了?”
张诚低头唤道:“玉儿!”
如玉气的简直要暴走:“你简直无耻!”
“你以为张君果真爱你?”张诚忽而拽过如玉的手,将她压逼在墙上,问道:“或者你认为他就算不爱你,心里也没有别的女人?”
如玉一滞,忽而就软了。关于这个问题,是她最怕,也最不敢想的。
在陈家村的山窖里,张君就曾说过:如玉,我会尝试,会努力,但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他还说,她会拥有婚姻,可丈夫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他说的那样信誓耽耽,若不是心里住着一个姑娘,又怎能说出来。如玉暗攥了攥拳头,一颗心却渐渐清亮起来。人要知足,就得学会一直回温过往。将从陈家村出来的那段路回想一遍,她心里仍还对张君无比的感激,比起爱情,相互的依赖与陪伴显然更重要。
至于他是否果真爱着那么一个姑娘,老天保佑,永远不要叫她知道就行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花儿来呢?”如玉也是冷笑:“爱来爱去的,你脑子里就这点破事儿?”
“你不明白翰林学士在当朝是多么重要一个官职。非翰林而不得做官,非学士而不能为相。我们永国府是武将世家,却没有得力的文官。一个能任翰林学士的儿子,母亲怎会让你稳坐二房?”张诚慢慢凑近,虽他身上已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香味,可当日那一匕首的噩梦,到如今还让如玉两腿发软。他道:“你在府中作小伏低,讨好他娘,妄图能坐正二房之位,是没有出路的。
总有一天,你防不胜防要受母亲的羞辱,要叫她赶出去。你以为到时候张君会帮你?你可曾见过他在他娘面前那懦弱无能,时时叫她打却不敢还手的样子……”
仍还是当初在陈家村,如玉对付张君那一顶。一膝顶到张诚的大腿根儿,用的劲儿,当然比对付张君时多了不知多少倍。
张诚的声音忽而拉长,怪异,捂着肚子头抵着墙,喘个不停。
如玉一把拉开门,张君恰就在门上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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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竹外轩中。秋迎沏好了茶,摆好了月饼,拿只四方盘子端着,到主屋窗外一瞧,二少爷提笔,正在案后写着什么。
要文能文,要武能武,这二少爷锋眉轻拧,秀眉微垂,脸儿白净似玉,气质内敛本本分分,到了闺房里,又像个赖皮孩子一样无所不至,弄的二少奶奶整夜伢伢乱哼,光听声儿就不蜜还甜了。
隔墙听了多少回,每每二少奶奶说够了够了,我当不得了,这二少爷还要胡闹,这时候丫头们还不顶上去,更待何时?
秋迎心说来此一个月,可算叫我碰着巧宗儿了。她是个丫头,容貌生的好,被买进府里来,自然跟那些家生的不一样,规规矩矩要等着配个丈夫。她的心思是,我待主母好,服侍她尽心尽力,主母自然也得照应我一下。
所以如玉为中秋宴忙碌,见她脚小走不得路,放她在院子里呆着时,她便认为这是如玉要给她机会。眼瞅着张君在书房里安安静静,总算脸色不是往日那般吓人,掩唇笑得一笑,捧着盘子进去了。
“二少爷!”秋迎轻轻唤了一声,将茶盘摆在窗边小几上,捧起茶杯就递了过去。
张君在写折子,要呈御的那种,最细的洒金纸,一笔不能差。这是皇帝昨夜特意安排的差事,要他们三个翰林学士,趁中秋休沐各写一封关于大历与北边诸国如何结盟,如何抗金的奏疏上来。
文泛之与廖奇龙只是陪笔。张登为太尉,张震为武德将军,张君这一份,才是最重要的。也许皇帝叫瑞王赵荡那连合四国灭金的提议惑起心思,想要进一步论证事实的可能性。
张君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认为目前并不是结盟的最佳时机,又按题必得写出一份奏疏来。这奏疏写的,便是明面上表示赞同,但却要将连合四国灭金目前的不可能性完完全全写出来,叫皇帝一看便能放弃这种想法。
西辽如今最主强盛,能号令北方诸国。但西辽与金国土地并不接壤,也未受过金的直接危害,他们开疆阔土,是要往叶迷离以西的天山北麓,那里疆土更辽阔,有大片的好牧场。若要想西辽与金对抗,仍还要等待时机。
他写的出神,所以并没有听到秋迎的叫声。
秋迎端着茶杯好没意思,见张君抽闲左手取捉墨条,快手一抢,碰的张君一歪,一笔便写乱了。他立刻啪一声拍了笔,双手支案,盯着那张洒金纸。
秋迎也是吓得一跳。以张仕的脾气来渡,怕张君要踹自己,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嘤嘤哭了起来:“二少爷,奴婢罪该万死,任凭您责罚!”
张君仍还那么站着,盯着那份折子。忽而拍手在折子上,揉起它团成一团,扔到了桌子上,闭眼坐到身后太师椅中,轻揉眉心。当年大历与金海上之盟灭契丹,是尝到过甜头的,所以皇帝才会在听到可以联合西辽,以及花剌、西夏与土蕃时,表现的非常感兴趣。
赵荡收了如玉的法典和青铜大玺,到如今却迟迟不向皇帝奏明二妮才是公主,证明他就没有断过要从他手里夺走如玉的念头。他应该是在等个时机,那么,他究竟是在等什么样的时机?
秋迎不知张君脑子里一团混沌,哭了半天见二少爷仍还不言不语的坐着,暗道莫非这二少爷果真是个呆的?
直到她哭够了自己退出去,张君才猛得站起来,乍着双手乱走了两步,匆匆出门,又碰上那两只三角眼明光光渗人的王婆。一个秋迎还不够,又来个这王婆。这院子里多少年就许妈和他两个,清净的叫他发狂。
有了如玉自然好,好的不能再好,床上地上,任凭他胡闹,跟着他无所不至。可这些丫头婆子们,每每遇到,若唬住了还好,唬不住,他便急的想要跳墙,巴不得如玉能立刻回来,解自己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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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苑大亭子的后门上,张君把如玉拉出来,自己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听到闷拳闷脚的暴揍声。如玉紧拉着门把,想想在西京叫张诚这厮整日折磨,提心吊胆魂不守舍的那段日子,心里暗浮着满足,恨不能张君多揍他几拳才能解自己的恨。
丫丫终于折到一只莲花,擎过来见如玉在后门上站着,笑道:“二少奶奶,三少爷问我要摘枝莲花,我摘得了,怎的他却走了?”
如玉接过那莲花道:“你往咱们院里去,看看秋迎在做什么,完了快快儿的回来告诉我。”
张君若是脸红脖子粗,就必定是撞见了姑娘,或者被姑娘们调戏了。
也不过几息的时间,如玉一把拉开门,叫道:“钦泽,差不多就行了,快出来。”
大中秋的,两兄弟打架,也是丑事儿。再不把张君拉出来,两个只怕得将这座屋子拆了。
张君一拳还要往脸上打,张诚一把接过他的拳头,抵在半空中,一字一顿道:“若你再敢动我一指头,我就把你当年在书院里时所有追着大嫂跑的丑事,清清楚楚,全讲给二嫂听。”
张君的拳头硬在半空,忽而就松了手,滞在原地。张诚拿这句威胁张君,屡试不爽。他正正衣冠出了门,对着如玉一礼,转身走了。
两口子一个关门一个打人,这会儿人都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如玉才想开口,见张君也要开口,只得住嘴,示意他先讲。张君理着脑子里的话头儿,刚张嘴,便见丫丫急匆匆跑了来,喝道:“二少奶奶,不好了,秋迎姐姐寻了根绳子,在后罩房搭梁要上吊了。”
如玉冲过去捂住丫丫的嘴,又还生怕布置亭子的丫头婆子们看出形迹来,出了长青苑才敢放步子跑。到了竹外轩门上,张君一把扯住如玉:“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碰过她一指头。”
如玉推开他的指头道:“进了家门别说话,干你的事情去,一切有我。”
大中秋节的,眼看开宴,外面来的亲戚想谋她的二房主母之位,院里还有一个闹上吊的,如玉简直要忙疯了。她带着丫丫到了后罩房门上,止步不前,定定听着。听了约莫三息的时间,里头隐约有轻轻的啜泣声。
这时候她才踏重脚步,急匆匆往里跑去,而后罩房里忽而就起了嚎哭之声,还有王婆在那里喊:“秋迎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如玉进了屋子,横梁上果真拴着根扯成两条的床单绞成的绳子,秋迎在个凳子上站着,手抓着绳子正在嘤嘤而哭。如玉冷眼上前,一脚就往她脚下那凳子上踢去。王婆不期如玉竟会这样,也怕果真绳子要勒到秋迎,连忙抱住那凳子叫道:“二少奶奶,使不得啊,使不得!”
如玉狠踹一脚踢翻了凳子,秋迎一个不稳,终究没敢把脖子伸进绳圈里,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伏在地上真的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