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礼被关了起来, 刘成便开始暂管东厂大小事, 虽说徐延没有明确委任他成为东厂之主, 但在所有人眼中, 有先皇遗诏在, 傅明礼必死无疑, 刘成代替他成为厂公是早晚的事。
正是出于这种认知, 宫里内外对刘成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因此他在带夏幼幼和周书郊进宫时,并没有人敢搜他的马车, 直接给放行了。
一路顺畅的到了司礼监,刘成带着夏幼幼进了傅明礼的寝房,寝房内不染尘埃, 仿佛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虽然知道傅明礼在宗人府吃得好住得好, 夏幼幼还是有点难过了。
“夫人不必担心,督主的东西都在柜子里, 奴才们并没有随意处置。”刘成宽慰道。
夏幼幼应了一声, 心里好受了些。
“夫人, 这段时日您先住在这里, 为了避免有人泄露风声, 还要委屈夫人先扮作守房的小太监,平日嫌闷了就在司礼监附近转转, 不要跑远,若是想见督主了, 便跟奴才说, 奴才想办法带您过去。”
刘成说着话,从柜子里拿出两套太监服,一套随手扔给周书郊,另一套双手奉给夏幼幼。
周书郊无语的看他一眼,抱着衣裳问:“那我呢,我住哪里?”
刘成看他一眼:“你住夫人旁边的偏房,走吧,我领你过去。”
夏幼幼点了点头:“行吧,你们走吧,我休息一下。”
刘成点了点头,带着周书郊离开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夏幼幼无聊的在屋里走了一圈,看到床上连个铺盖都没有,她叹了声气,正要出去找人要一床,突然想到刘成说东西都在柜子里的话。
她顿了一下,还是朝柜子走去,一开打,里面果然什么东西都有。夏幼幼抱了床被子出来铺上,没骨头一般倒在床上歪了会儿,随后对傅明礼的柜子产生了好奇心。
尚言的东西都在里面呢。
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一边告诫自己侵犯夫君隐私是不对的,一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坐在柜子旁边瞄里面的东西,好似都是些日常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基于她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真正值钱的东西会藏得很严。
如此想着便开始上手敲柜子,敲到声音明显空洞的地方时,夏幼幼得意一笑,手指仔细的摸着,等找到卡缝后立刻去扣,很快便将木板掀了下来,露出里面小小的暗格。
呵,这个暗室狂魔。夏幼幼眼睛微眯,整个人都趴进柜子里,去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就两样东西,一样是狗项圈,一样是床单。夏幼幼拿出来后,好奇的盯着狗项圈看。
这个,该不会,就是,传说中,阿柔用过的吧?
夏幼幼盯着这个项圈仔细的看,嗯,上面的用料和设计可比他送的那根绳子讲究多了。
若是以前,她定是要吃醋的,可是今日倒没有那个感觉了,只是觉得尚言当初这么喜欢这只狗,狗狗被害死的时候想必他也很难受吧。
夏幼幼叹了声气,仔细的将项圈放了回去,目光转移到床单上。
这个床单虽然皱,但是看起来像是用心叠过的,跟项圈一起放在暗格里,想来是他十分珍惜的东西?
夏幼幼越看越觉得熟悉,鬼使神差的举到鼻间嗅了嗅。没什么味道。
她干脆抓起一角甩了甩,床单立刻倾泻般散开,上面一抹黑红的颜色映入她的眼帘。
夏幼幼的脸轰的一下红了起来,想到自己方才还趴上去闻味道,简直不要更羞耻,气得她直想将这东西扔了。
任由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这竟然是她和傅明礼圆房那日的床单,更没想到傅明礼还留着,还这么宝贝的跟阿柔的项圈放在一起!
思来想去这是傅明礼的‘珍藏’,自己要扔之前也得告诉他一声,在他没出来之前,这账就先留着吧。
这般想着,她便红着脸将床单叠好放回去,柜子的秘密已经晓得了,再留在屋子里略有些无趣,便换上小太监的衣裳出门了,刚好遇到穿着太监服的周书郊走过来。
“嚯,周书郊,进宫做公公吧,这身衣裳很适合你了。”夏幼幼笑眯眯的看着他,太监服饰没有棱角,他将脸上的妆都洗了,露出清俊的模样,虽说比起女子更像个男人了,可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也显得过于白净,说他是女扮男装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周书郊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打趣,斜了她一眼嗤道:“我倒觉得你更适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个男人呢。”
这是在嘲笑她长得糙?夏幼幼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你真该感谢我这会儿得低调,否则你现在就在地上趴着了。”
“……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威胁起来了?”周书郊蹙眉。
夏幼幼笑了起来,懒得再跟他打嘴仗:“你来做什么?”
“哦,刘成让我盯着你别乱跑,等他忙完就带你去见傅明礼。”周书郊传话,顺便抱怨一下自己被连累的痛苦,“如果不是傅明礼不放心,担心你在宫里闯祸,我也不用被逼着来宫里住着了。”
原来他跟过来是这么个原因,夏幼幼无语的看了周书郊一眼:“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让你来盯着我?以你的闯祸能力,我不盯着你就算好的了。”
“总之我现在就要一直跟着你,懂?”周书郊挑眉,“你要安安分分的待在司礼监,不然我就跟傅明礼告状……当然,刘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要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去御膳房找点吃的。”
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夏幼幼白他一眼:“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周书郊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了,你可别乱跑,也别跟刘成说我坏话,听到没有。”
“合着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说什么来盯着我,其实就是为了跟我打个招呼,去御膳房偷东西。”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
周书郊回头朝她抛了个媚眼:“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夏幼幼嗤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她本想着等刘成回来便去见傅明礼,可她这一等就等到了掌灯后,刘成没来,倒是先前给她报信的小太监来了:“夫人,皇上突然点了刘公公当值,刘公公今晚不能回来了,让奴才过来跟夫人说一声。”
“……哦。”夏幼幼略为失望,她以为今晚能见尚言呢。
小太监鼓起勇气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时辰不早了,奴才这就去给夫人拿些膳食。”
“嗯,麻烦了。”夏幼幼笑笑。
小太监脸红了红,忙往外跑去,结果正撞上进来的周书郊,得亏周书郊眼疾手快,拿着食盒往后退了一步,食盒这才没被撞倒。
“哟,您没事吧?”小太监没站好便急忙去扶他。
周书郊朝他摆摆手,笑道:“急什么呢?”
“急、急着给夫人拿餐食。”小太监不好意思道,他几次被派来伺候夫人,无非是因为他脑子活泛又手脚麻利,这样的冒失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发生。
“餐食?不用了,”周书郊举举手里的东西,“我已经拿了,你先回去吧。”
“诶。”小太监低着头匆匆出去了,直到走到大门外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在宫里怎么会拿到餐食的?
厅房里,周书郊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好奇的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夏幼幼:“你怎么没去找傅明礼?”
“刘大哥今天被徐延留下当值了,不能陪我去。”夏幼幼颓丧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夏幼幼瞥他一眼:“昨天跟尚言约法三章,不能私自去找他,我才来一日,总不好食言。”
周书郊哦了一声,随后神秘兮兮的坐到她旁边,拍着手里的餐盒道:“你今日不去也好,我去御膳房得了样好东西,本来还打算一个人私吞来着,既然你也在,就分你一口汤好了。”
“什么玩意儿?”夏幼幼皱眉看着他。
周书郊伸着脑袋往外瞅了瞅,确认没人后跑去将门关起来,这才回来把食盒打开。
食盒盖子一被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接着便看到一个精致的砂锅,夏幼幼眼睛一亮,拿起里面的勺子搅了搅。
是一锅熬得浓乎乎的热粥,上面飘着点星油花,勺子一搅能看出里面熬得快要化掉的鱼肉。
“先是吊四个时辰的高汤,再用高汤煮粥,下入如纸一般薄的鱼片,得近五个时辰才煮出这么两三碗,这些皇室的人到底是会享受。”周书郊一边复述他在御膳房偷听到的话,一边手脚麻利的盛了两碗,给夏幼幼推过去一碗。
一口热粥下肚,夏幼幼不能见夫君的丧气一扫而空,赞赏的看了周书郊一眼:“御膳房那么多好吃的,我还以为你会拿些山珍海味,怎么想到拿这盅粥的?”
“哦,我本来是要拿些稀奇玩意儿的,但听到他们说是给东宫太后做的,我就想着东宫太后喝的会差么,便果断拿了。”周书郊一本正经道。
夏幼幼在听到东宫太后四个字后脸就开始发僵,等他说完恨不得把粥泼过去,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舍,只得瞪着他道:“你知道我们跑来宫里的事是要保密的吗?”
“知道啊。”
“那你还偷太后吃的东西?!”夏幼幼无语道。
周书郊瞥她一眼:“怕什么,我又没露出马脚。”
“……他们会查啊大哥!”
“他们又不会跑来司礼监查,就算查,也是查那些太监,查的时候我们躲起来不就好了。”周书郊振振有词。
“……”迅速被说服了呢。夏幼幼往嘴里舀了一勺粥,心情又治愈了。
二人吃完饭各回各屋,夏幼幼怀着明天就能见到夫君的美好愿望、抱着一肚子美味的热粥,愉快的睡着了。
只可惜第二天刘成没有回来,第三天刘成也没有回来,第四天、第五天……第七天,刘成依然没有回来,而每当她问起送饭的小太监,都是一句“皇上要刘公公当值”来打发她。
她深刻的怀疑,要么是徐延看上刘成了,不找后宫的女人非要刘成留下,要么就是尚言的意思,虽然让她住进宫里了,可并不打算让她掺和其中,所以把她困在司礼监这么大点儿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要抑制不住打破约定的冲动了,为了抑制这种冲动,她加入到周书郊的‘没事去御膳房溜达两圈’活动,用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另一边徐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身旁伺候的并非是他一直号称留在身边伺候的刘成,而是另一个太监。
等他将奏折批示完,太监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刘公公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徐延蹙眉。
太监顿了一下,迟疑道:“来了一会儿了,奴才怕打扰到皇上,便没有敢通报。”
徐延冷淡的看他一眼:“宣。”
“是。”他这一眼分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太监却是慌了一下,忙往外走去。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刘成见他宣自己了,步履匆匆的走进书房:“皇上。”
徐延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太监:“你先出去,没有朕的准许,不得进来。”
“……是。”太监不甘愿的看了地上跪着的刘成一眼,小步往后退了出去。
“起来,可是有什么进展了?”等关门声响起,徐延忙站了起来。
刘成点了点头,垂首道:“先前傅家那些旧部已经找得差不多了,里面有个关键人证还不肯松口,不过他撑不了多久了,奴才会让他说实话的。”
“注意分寸,莫让人抓了把柄。”
“是!”刘成掩下眼底的疲惫答应道,他这些日子被徐延派去找傅家冤案的人证,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徐延看出他如今已然是强撑,叹了声气道:“你今日先回去休息一日,此事急不得,慢慢来。”
“……是。”刘成应下,却没有离开,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徐延。
徐延皱眉:“还有事?”
“奴才觉得周海此人心太活,不适合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不如找个老实些的,定然更能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刘成犹豫之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他口中的周海便是方才召他的太监,这人没来皇上身边伺候之前,端的是一副憨厚老实样,自打来了之后,便越来越不像话,如今敢这般怠慢他,无非是觉得自己也能取代督主的位置。
简直是又蠢又可笑。
徐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再派几个人选过来,朕亲自挑选。”
“是!”刘成面色一松,忙答应下来。
徐延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等他离开后,便将周海叫了进来:“你今后不必来朕身旁当值了……”
“奴才可是做了什么错事?”不等徐延说完,周海便大惊着跪下。
徐延不悦的看他一眼,忍下心底的烦躁道:“御膳房这些时日总是丢膳食,扰得整个宫里都不甚安宁,你去将偷东西的毛贼给朕抓了。”
“……是。”周海看他主意已定,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满肚子后悔的离开了。
刘成离了御书房之后,便急匆匆先去司礼监找夏幼幼了,进院时正撞上夏幼幼准备出门,二人皆是一愣。
夏幼幼磨着牙看他:“你还知道回来?”他回来的太是时候,恰好赶在她要溜去见尚言时,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周书郊那厮告的状。
“夫人,我这几日不在,你可闯祸了?”刘成一本正经的担忧。
夏幼幼立刻想到她和周书郊偷吃食的事,气势立刻下去一半:“……没有,你少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奴才这几日被皇上派去查傅家的案子,因为是临时离开,没办法告知夫人,夫人这几日等得辛苦了,”刘成说完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奴才这便带夫人去见督主。”
“……行了行了,”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的黑眼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一刻钟,“你先回去休息,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带我去,我这近十日都等了,又哪里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刘成犹豫一下,看到夏幼幼坚定的眼神后只得点头:“多谢夫人体恤,奴才先去休息片刻,再带夫人去见督主。“他再不休息,恐怕就真撑不住了。
“去吧去吧。“夏幼幼朝他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房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彻底黑了下来,周书郊觅食都回来了,刘成还没醒过来。
周书郊一边往桌上摆盘,一边扫了眼心情不错的夏幼幼:“得什么好处了,笑得这么高兴。”
“刘大哥回来了,待会儿他醒了之后就带我去见尚言。”夏幼幼笑眯眯的往碗里盛米饭。
周书郊奇道:“他不是一直在躲着你么,怎么舍得回来了?”
“谁说他躲我了?刘大哥那是为了查傅家的案子,所以才一直没回来的。”夏幼幼不满的为刘成辩护。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周书郊无语的看她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跟她辩论了,吃饭要紧。
二人飞快的将桌上几个碟子吃干净,各自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周书郊叹了声气:“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皇帝的饭菜就是好,比两个太后的都要精致。”
“今天拿的是徐延的?”夏幼幼扫他一眼。
周书郊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吧,没拿完,再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哪能让他饿肚子。”
“……你也得有那个本事能拿完才行啊。”皇帝的规格要比太后还高些,他就是想全拿了也心有余力不足。
周书郊笑嘻嘻道:“是没那个本事,近日御膳房监管严了许多,若不是我身手了得,恐怕早就被抓了。”
提起这个,夏幼幼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坐直了腰板道:“这件事你可谁都别告诉,刘大哥也不能说,听见没有。”
“我跟他说这个干嘛,放心吧。”周书郊保证。
“跟我说什么?”刘成不甚明白的走了进来。
二人俱是一惊,刘成本就脚步轻快,他们又心思都在吃上,竟没发觉他进来了。
周书郊讪笑一声:“刘管事,你听到什么了?”
“只听到要跟我说什么,”刘成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目光扫向桌子上的几个菜。
周书郊立刻挡住他的视线:“我们是想说夫人见督主的事。”
“……是啊是啊,刘大哥我们快些走吧,”夏幼幼推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担心你休息不够就没敢叫你,其实我早就等得心急了,我们快些,再迟了尚言便要睡觉了。”
“哦、哦。”刘成莫名的看她一眼,总觉得他们方才在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带着夏幼幼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夏幼幼跟在刘成后头活脱脱像个眉目机灵的小太监,刘成身上又带着徐延亲赐的腰牌,二人很容易便进去了,等到了傅明礼门前时,刘成停了下来:“夫人,你告诉督主,就说案子的事一切顺利,要他莫担心。”
“你不进去和他亲自说?”夏幼幼疑惑的看着他。
刘成笑了起来:“夫人代为转告一句便是,奴才还是给二位多腾出些时间相处吧。”说完便自觉往前头的角落里去了。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看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去敲了傅明礼的门。
“谁?”傅明礼淡淡的声音响起。
虽然听着不甚高兴,但夏幼幼还是挺想念的,立刻小声道:“我。”
屋子里顿了一下,傅明礼便匆匆去开了门,看到夏幼幼的脸后先是一喜,随后沉下脸:“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夏幼幼说话间便溜进房间,傅明礼抿了抿唇,还是将门给关上了。
傅明礼刚一转身,怀里便钻进来一个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撒娇:“尚言,我好久没有跟你分开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傅明礼顿了片刻,默默将她的手撒开,转身去椅子上坐下。
夏幼幼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搞得一愣,莫名的跟过去坐到他对面:“你今日不高兴?啊对了,刘大哥让我转告你,傅家案子一切顺利,要你不要担心。”
“嗯。”傅明礼听完也不见特别喜悦。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傅明礼看她一眼,垂首倒了杯茶,夏幼幼刚要伸手道谢,便见他往自己嘴边送了,只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收回手。
“可我看你好像不高兴,真的没什么事?”夏幼幼又问。
傅明礼静静的盯着她:“没有。”
气氛突然就沉默下来,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仔细的想了一下,好像他还从未因为旁的事像今日这样冷落自己,所以他这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更觉得冤枉,自己都这么久没跟他见面了,能得罪他的机会只有方才这么一小会儿,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夏幼幼试探的伸手去牵他的袖子,傅明礼冷淡的躲开了。她表情有些讪讪,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后悔今日来了。
这感情呐,还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夏幼幼幽幽看他一眼,故作轻松道:“时间也不早了,刘大哥还在外面等着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便站了起来,小碎步飞快的往外走,手指刚接触到门锁,便听到傅明礼不悦道:“不准走。”
夏幼幼无奈的叹了声气,心底也被激起点点怒火,她这么久才见到他,这人不甜言蜜语伺候着不说,还对自己冷淡上瘾了是吧?
她越想越气,一张小脸也拉了下来,僵站在门口不动。
傅明礼扫了一眼她的背影:“早知道你不想见我,就不该答应让你留在宫里,应该让你去外头随意逛上一个月的。”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见你了?”夏幼幼皱眉,心底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蹬蹬蹬几步走到他面前,誓要跟他掰扯清楚。
傅明礼直直的盯着她:“若是想见我,为何这么久都不来?”
“还不是因为你要我必须跟着刘大哥才能来找你,刘大哥又出去查傅家案子了,我才一直没能来的。”夏幼幼瞪着眼睛控诉,要不是这样,她早就溜过来了好吗?!
傅明礼却不认同她的说法:“那是因为你还是不想见我,若你真想见我了,又岂会这么认真的守着约定,早就毁约来了。”他早在夏幼幼住进宫里后便开始等,结果等到一个月都要过去了,他还没将人给等过来。
若不是他出不去,定要亲自抓了她质问,也不必被动的等到今日才说这些。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无理赖三分。
傅明礼瞥她一眼:“理亏了?”
“理亏个鬼!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横竖都是我不对?”夏幼幼恼怒道。
傅明礼冷哼一声,别扭的不肯看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是真的遵守约定,为何会去御膳房偷东西?你就是不想来看我罢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没办法反驳了,夏幼幼的火气神奇的降了下来,只是,“什么御膳房?我怎么不知道?”
“御膳房这些日子东西经常丢,还总是丢些专供皇上太后的膳食,你觉得除了你和周书郊之外,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吗?”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
“……那、那也只有你能猜到,其他人又不会知道是我做的,所以不算违约。”夏幼幼嘴硬道。
傅明礼幽幽的看着她:“我被关在这里,整日担心你、想你,你却在外头逍遥快活,难道我就不该生气?”
“……”这么幽怨的模样还真是少见,简直让人一见心生怜意再见原则底线什么都没了,尽管不觉得自己哪错了,夏幼幼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愧疚道,“是我不好,那我以后能一个人来吗?刘大哥好像很忙,我总不好这样次次麻烦他,我保证不会被外头的侍卫发现。”
傅明礼沉吟片刻:“不要来太多次,记得拿着刘成的腰牌,若真被发现了,便叫刘成来接你。”
“好的。”夏幼幼快速答应,心中却对他前半句不以为然,若是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少来几次,恐怕又要像今天这样给自己甩脸子了。
傅明礼面色这才好看些,伸手一拉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温和问道:“御膳房的饭菜可好吃?”
“好吃,比厨娘做的都好,我太喜欢了。”夏幼幼兴致高昂的回答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明礼一眼,她本想瞒着他的,以免他再来念叨自己,没想到他在这里得了消息后便猜出是自己做的。
傅明礼笑了笑:“等日后我们选好了住宅,便向皇上讨几个厨子安置在家中可好?”
“真的吗?”夏幼幼眼睛一亮,“我要给东宫太后煲汤那个,我太喜欢了,这几日没有一日是重复的,每一道都好喝。”
“……你还每天都去拿?”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很容易想到太后气到抓狂的模样。
夏幼幼嘿嘿一笑:“也不是次次都我进去端的,周书郊也会去,他对御膳房可比我熟悉多了,我通常只是个放哨的。”
“又是周书郊。”傅明礼叹了声气,觉得自己当初让周书郊看着阿幼的行为,简直是疯魔了。
那人分明是个比阿幼还不拘小节的粗人,自己能指望得上他才怪。
夏幼幼怕他又讨厌周书郊,忙抱着他的脖子晃道:“你从我来开始便跟我生气,我解释完这个又解释那个的,真的太累了,你都不哄哄我吗?”
“哄啊,你想怎么哄。”傅明礼的视线在她光洁的脖颈处打了个转儿,慢慢的转移到她的衣领上去,似要透过厚厚的衣裳看到里面的风光。
她穿这小太监服还真合适,仿佛一个灵活狡猾的小公子,底子里却是娇软的姑娘,这种反差将他往欲念的深水中一步步引,他毫无抵抗之力。
“做什么?刘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他都累了一天了,我得快些走,好让他回去休息。”夏幼幼谨慎的握紧衣领。
傅明礼低哑的嗓音慢慢引诱:“让他先离开,你和我住在这里如何?明日晚上他再来接你。”
“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夏幼幼有些心动。
傅明礼轻笑一声:“那你就躲在床上,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样也是个办法,不用刘成来接,她待会儿先假装出去了,再偷偷溜进来,反正房里也没人看守,她只要一直在这里不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夏幼幼简直不要更心动,正在她思考如何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时,傅明礼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突然问道:“你葵水来了吗?”
夏幼幼一怔,傅明礼的眼睛立刻亮了:“没有?”
“……你不说我都忘了,自然是来了的,”夏幼幼笑了起来,边笑边拍着胸口道,“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我还是不要住这里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好麻烦的。”
傅明礼听到她葵水来了,便知道这次并未受孕,忍不住略微失落了些。夏幼幼挑眉:“怎么,你就这么不高兴?”
“倒也不是,”傅明礼怕她多想,忙捋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只是你先前说可能有身孕,我多少有些期望,现下期望落空,难免有些失落。”
他这么一说,夏幼幼便后悔自己当初跟他说那样的话了,也不知他在脑子里想了多久、期待了多久。她有些愧疚的看着傅明礼,心想幸亏此刻没有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吊着他,不然他又要胡思乱想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她。
不过心疼归心疼,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那我若是不能生,你还不要我了?”夏幼幼眯起眼睛看他。
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我是想要个子嗣教养不错,可只想要你腹中出来的子嗣,若你真的不能生,那也无所谓,我带你一个也是高兴的,我只会为了你不要子嗣,又岂能为了子嗣不要你。”
“……这还差不多。”夏幼幼斜他一眼,脸蛋慢慢开始发红。
傅明礼摸摸她的脸:“可是我太迫切,让你有压力了?”
“那倒还好,这种事随缘,我并非钻牛角尖的人,放心吧。”夏幼幼没骨头一般歪在他怀里,懒洋洋的答道。
傅明礼这才放松下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夏幼幼都快被他拍睡了,挣扎着起来道:“不行,真得回去了。”
傅明礼知道她此刻身子应是些微不适,也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便没有再挽留,而是将她送到了门口。
要开门时,夏幼幼回头牵着傅明礼的手,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唇,依依不舍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傅明礼温柔道。
夏幼幼撇着嘴去开门,刚将门闪开一条缝,便听到外头有人高呼“参见皇上”,夏幼幼一愣,无辜的看向傅明礼。
“先躲起来。”傅明礼蹙眉道,徐延并不知道阿幼在宫里的事,他也不想让徐延知道。
虽然知道两个人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但他仍旧本能的想隔开夏幼幼和所有喜欢过她的人。
夏幼幼听话的跑到床边,这才想起夏日都是薄被,若是躲在床上,很容易被看出来,可找了一圈也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她最后只好跑到柜子里坐下,傅明礼立刻过去将柜门锁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徐延轻声问道:“明礼,睡了吗?”
傅明礼过去将门开了,双手拦在两扇门上,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怎么,有事?”
“刘成为何会在外头候着,可是他犯了什么错?”徐延极没有眼色的推开他的手,径直走到桌旁坐下。
傅明礼皱眉看向他:“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没事,怕你一个人无聊,便过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徐延说完想起时辰不早了,便有些害羞道,“我就坐一会儿。”
说完便不带停顿的,直接倒起苦水来,这个将军不服管了,那个大臣没事找事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傅明礼这倒。
傅明礼的思绪一直停在柜子里,想到柜子里这么闷,她躲在里面定然不好受,便果断打断徐延的话:“没事皇上先回去吧,就算是犯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正在求安慰的徐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