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妧火急火燎的回顾家, 其实也是为了这个。但她不知道, 顾明烟却是已经把这个手镯交给了周氏。难道太子李睿当众认出了这个镯子, 并且把她给说了出来吗?
她实在太大意了, 这个东西就应该早些扔掉才是。
“这……这是那年外祖母寿辰, 太子殿下去贺寿的时候……让丫鬟私下里给我的。”她还是太在意太子了, 因为前世的遭遇, 让她对太子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当初留着这镯子,其实也是想用它换回原来自己丢的那一个的,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母亲……是我错了……”顾明妧跪下来, 咬着唇瓣道:“我本来是想把它丢掉的,可后来它就不见了。”
这镯子到底为什么会不见了,现在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就是顾明烟故意拿走的。她不光拿走了, 还戴了……
周氏拧了拧眉心,垂眸道:“这么说来, 那太子殿下今日在景阳宫就已经认出了这样东西来了?”那镯子上有铃铛, 走路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若是不在意是听不见的, 但景阳宫的大殿幽深,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太子大概就已经听见了。
怪不得……太子会看顾明烟……
可太子……又是什么时候瞧上顾明妧的呢?
周氏记得很清楚, 那年安国公府的老夫人生辰是三月十七,第二天就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可偏偏那天, 太子还带着寿礼去给老太太贺寿了,当时大家都觉得疑惑,如今看来,贺寿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太子真正想见的,怕是顾明妧而已。
“三丫头,你和太子?”周氏只觉心惊不已……太子垂涎于顾明妧,可她现在嫁给了肃王,将来太子即位,顾明妧和肃王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顾翰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将来太子即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于顾家,也未可知……
太子那样乖张桀骜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我和太子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只见过几次而已……”顾明妧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其实他们不过只有数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因为前世的事情,更是对他避之不及,可那人却还是盯上了她。
周氏自是相信顾明妧的,只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顾明妧抬才起头来道:“母亲,父亲在家吗?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淑妃娘娘意欲夺嫡,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陷害太子,但从前世的发展来看,她这一次必定是败得一派涂地的,这件事情对前朝肯定也有震动,她要早些告诉顾翰清以作应对。
“你父亲在外书房。”
周氏想到方才顾翰清这样震怒,又这样自责,一定是一个人躲在了外书房里生闷气了,顾翰清一向喜欢顾明妧,若是让她去劝劝他,说不定也能开解一些。周氏叹了一口气,将那镯子收入了自己的袖中,低下头对顾明妧道:“这镯子我替你收起来,你父亲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给你的。”
顾翰清是那样耿直的性子,又这般心疼顾明妧,一定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万一知道了真相,拿着这手镯去找太子殿下,那可就越发撕破脸得罪人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东西藏起来,只要太子殿下不发难,顾家自是风平浪静的,如果到时候追究起来,还有死不承认这条路可走。
……
顾翰清把自己关在了外书房中,晌午周氏让厨房送过来的饭菜还摆在茶几上,连动都没有动过。他想静下心来抄一卷金刚经,落笔的时候却还是心绪难宁,烦躁的把笔搁在了一旁的笔架山上。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太不称职了,儿子是他亲自教的,却从没留意过他心里想的事情;女儿们从小就乖巧,有周氏这样的母亲的,他也没有操过一点心,可偏偏怎么就出了一个顾明烟来,是他的疏忽……
顾翰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顾明烟有这样不安分的心思,再让她嫁给沈家确实不太合适了。那沈老爷是他的下属,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他那儿子虽然天资寻常,但勤勉谦虚,顾翰清原本以为,找了这样一个老实忠厚的孩子,就算顾明烟性子急躁些,对方也会看在她是阁老家的女儿,厚待一些的。
但她现在这种样子,瞧不起人家的家世,将来嫁了过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没得给人家家里添堵。
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做了……顾明烟的年纪也不小了,眨眼过了年节就是十五了,推了这门亲事,总还要再找另外一门,他是恨不得能将她远嫁了,从此眼不见为净,可这到底不是为人父母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养不教、父之过,这都是他自己的错!
顾翰清气得胸口都疼了,坐在靠背椅上叹息,这时候忽地帘子一闪,却是顾明妧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沏了一盏热茶,送到了顾翰清的跟前道:“爹爹,这是茉莉花茶,您喝一口,最是疏肝理气的。”
顾翰清不由就苦笑了起来,接过顾明妧手中的盖碗茶道:“难为你知道我的喜好。”他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茶香弥漫,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宫里赴宴吗?”
顾明妧却是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顾翰清,前世她在顾家的大多数日子都是在这外书房度过的,几乎每日都会给顾翰清沏茶,他喜欢什么茶,不喜欢什么茶,她都一清二楚,可这辈子却并没有给他沏过几回茶。
她怔了怔,看着顾翰清把茶盏放下了,才开口道:“爹爹……淑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顾翰清猛然一惊,抬起头看着顾明妧,狐疑道:“怎么会没了?”按说已经五六个月了,不应该没了才是,况且今日还是淑妃娘娘的生辰,难道那孩子是在大庭广众下没了的吗?
他有一连串的问号,好在顾明妧继续道:“淑妃娘娘是趁着太子殿下向她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那孩子就没了……皇上已经去了钟粹宫,现在还在查实其中的原由,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了什么来……”
顾翰清听她这么说,心里已经略略猜出了一二,抬眸问道:“你是说,淑妃想陷害太子?”顾翰清拧着眉心,后宫嫔妃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是知道的,可这样白白牺牲一个未足月的亲骨肉,实在让人觉得不可置信,若是再等两个月,等孩子足月了,一样可以制造这种意外,可她偏偏要在今时今日……无非就是想借着那些女眷们的耳目,把事情赖在太子的身上。
“为了这个将自己未足月的孩子害死……为父也有些弄不明白了。”妇人之心,毒如蛇蝎,但还有虎毒不食子一说呢!
“女儿觉得……她倒不是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能是这个孩子,原本就保不住了。”前世淑妃的孩子也没留住,若不是因为孩子本来就保不住,皇帝怎么也不会因此就疏远了她?可若这孩子本来是能保住的,她为了陷害太子铤而走险,弃车保帅,那这样的人也就太可怕了。
但这些顾翰清却不知道,可淑妃有夺嫡之心,从前朝的局势来看,也是早有了端倪。太子失德本就实属,原先扶持太子的赵首辅如今又称病在家,太子身后虽然还有一个齐国公,但内阁中有一大半的人都是程次辅的人,那些人的心向着谁的,顾翰清心里很清楚。
就算淑妃这次棋差一招,可将来在朝堂上的争斗也不会少,皇帝最近在朝事上越发懒怠,三天两头往撷芳园跑,朝中怕是又要乱上一阵子的。
顾翰清低眉想了半日,抬头对顾明妧道:“三丫头,你回去告诉王爷,若是在京城没什么事了,早些向皇上请辞回凉州去吧。”
京城终究不是藩王久留之地,还是早些离开避嫌好。
……
钟粹宫外侍卫林立,在钟粹宫中服侍的所有太监宫女并老嬷嬷们,都齐刷刷的跪在殿外。淑妃娘娘依旧不省人事,几位太医正轮流上前诊治。
皇帝站在丹犀上看着匍匐的众人,冷冷的挑了挑眉,开口道:“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斩了。”
便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李昇,在听见这道命令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广场上顿时哀嚎一片,大家惊呼饶命,可这是当朝天子发号的命令,向来是君无戏言的。
“皇兄……”李昇心下有些不忍,这些宫女太监有什么错?兴许有些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要因此丧命吗?
“是不是等查明了真相之后,再处置他们不迟?”太监已经去找太子李睿过来了,到时候自然还有一番对峙,皇帝这样武断,实在有些残害无辜。
“真相?”皇帝转头扫了李昇一眼,只冷冷道:“不管真相如何,这些奴才照看淑妃不利,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朕的骨肉,难道就这样白白没了?他们都要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