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公所住的正明堂之外,聚满了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是谢家二房和旁支的人,而谢家二爷,也就是礼部侍郎谢永恒就在其中,正怒目横眉的在和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说话,显然是要进去被拦着,十分不悦了,而他身边,是他的夫人胡氏,还有一群儿女,再有的就是一群谢家庶房旁支和耆老们,他们都不住在谢府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快得到了消息。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府一出来,顿时就安静下来。
傅悦到底是楚王妃,身份尊贵,所以,他们面面相觑后,忙行礼。
“参见楚王妃。”
傅悦下巴微昂,目光睥睨的看着他们,冷淡的道:“起来吧。”
“谢王妃。”
纷纷起身后,谢永恒垂眸想了想,上前一步,拱手后,才一边瞥向里面一边问傅悦:“敢问楚王妃,大哥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傅悦微侧着身子,并未看他,只淡声道:“自然没有,不过你们若是再吵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谢永恒面色一变:“楚王妃此话何意?”
傅悦也没有丝毫避讳委婉,冷声道:“我是什么意思,谢大人心里明白,如今国公爷尚在病中,谢夫人刚才已经明明白白的让人转告诸位,国公需要静养,让你们先回去,不要打扰谢国公养病,诸位却不但不离开,还得寸进尺齐聚于此喧闹不休,摆明了是反其道而行之,不想让国公爷养病了,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谢大人与在场诸位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众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甚至那几个谢家耆老还涨红了脸,可到底傅悦身份贵重,哪怕气急也不敢加以指责。
倒是谢永恒,脸色变了变后,便阴沉下来,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楚王妃此言实在荒唐,大哥病重,我等关心大哥,本欲进去探望,大嫂却不许我等进去,这已是不妥,我等只得在此等候消息,楚王妃却如此罪名施与我等,且不说楚王妃并非我谢家之人,哪怕身份尊贵,也无权置喙谢家之事,就说王妃如此无中生有乱扣罪名,实在是毫无道理!”
他这话刚落下,身后一群人便一边抹泪委屈一边出言附和,好似傅悦便是以权压人不讲道理之人一般。
不过,傅悦今日确实是有此打算。
冷冷的扫了谢永恒一眼,,再看向那一群或假意委屈抹泪或是羞怒愤懑的看着她的谢家族人,却是理都不理,冷着脸站着。
她有些惋惜,谢家数百年大族,本是世人所瞻仰之所在,多少年来,名望从未落下过,可到了现在,竟除了嫡系大房一脉之外,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实可惜。
谢永恒乃是谢国公同母弟弟,谢国公对这个弟弟一直是十分护着的,原本该分家的,却因为爱护幼弟,故而一直没有让他们分出去,可谢永恒却心有不甘,一直都觊觎国公之位,为此无所不用其极,去年下毒给谢国公的事情,便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多的数不过来,谢国公不与他计较罢了。
而那些谢家族人耆老,其实原本都还算不错的,可这么多年,谢国公退出朝堂,谢家受尽打压,他们不晓得皇帝的心思,只当是谢国公无能,才会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自然是怨极了作为谢家之主的谢国公,而谢国公不愿做多辩解,态度又十分强硬,不仅没有受他们的掌控和掣肘,也不愿带着谢家继续发扬,还对他们束手束脚,他们早就想要换一个人当家做主,让谢家再复曾经的鼎盛,如今,便是一个机会。
谢永恒见傅悦爱搭不理的样子,本想再说什么,可是他到底也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傅悦不能轻易得罪,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他身边的妻子胡氏就咬了咬牙,很不客气的开口道:“楚王妃身份贵重,妾身本不该说这些话加以冒犯,可如今却是不吐不快,这里是谢家,王妃不过是外人,谢家如何与你何干?王妃何必多管闲事,在这里耀武扬威呢?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让人觉得王妃仗势欺人,对王妃声誉也不好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皆齐齐变脸,倒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吗,谢永恒更是如何,竟然没想到,他这个夫人竟然敢如此犯上直言……
他正不晓得如何是好,傅悦就已经忽然冷笑出声,眯着眼看着她,缓缓道:“二夫人可真是好胆色,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胆敢这般对我说话的。”
胡氏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咬了咬牙道:“妾身实话实说罢了。”
傅悦点了点头,倒是深以为然:“确实是实话实说,不过,我今日便是多管闲事仗势欺人了,你又能奈我何?”
胡氏一噎:“你……楚王妃好歹是一个公主,怎就如此不讲道理不知……”
她话还没说完,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充满威仪和怒火的冷斥:“放肆!”
这声音……
众人还没应付股利,一到尖锐的声音就响起了:“皇后驾到!“
在场之人连忙看去,看到那人群簇拥着走来的人时,脸色齐齐大变,特别是谢家的这一众人。
惊吓过后,众人争先恐后的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是了,来的是皇后,正被宜川公主搀扶着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太监……
傅悦有些意外,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也正常,谢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第一时间禀报了她,她自然得来一趟,否则,谢家定然是乱套了的。
傅悦想着,也缓缓福身见礼,在场一群人都匍匐在地,只有她只是敛衽为礼,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后在众人跪下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傅悦,不过傅悦已经在低头敛目的行礼,看不清面容,她却神色恍惚复杂的看着,一时间并未理会跪了一地的人。
宜川公主也眼神复杂的看着富裕,不过理智很快回来,低声提醒皇后:“母亲。”
皇后这才回了神,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后却也没有直接理会地上的一群人,而是拒绝宜川公主的搀扶,缓缓走向傅悦那边。
站在傅悦面前,然后伸手,有些颤抖的扶着她起来。
傅悦想要避开退后,可是皇后抓得紧,她避之不及,只好顺势被她扶起来,低声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忍了忍,压下心头的颤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才看向那一群人,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一群人才缓缓起身。
在他们都起身后,皇后忽然对若兰吩咐:“若兰,以下犯上者,掌嘴!”
若兰应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就几步走到胡氏面前,抬手,迅速地在胡氏脸上掌掴了三下,响亮的巴掌声清脆刺耳……
胡氏被打的愣愣的,瞪得眼睛发直,竟是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谢永恒却有些惶恐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凛然的扫了一眼他,语气生冷说的斥责道:“二哥,你怎么回事?竟任由一个无知妇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对楚王妃出言不逊也不加以制止,怎么?你是反了天了?”
谢永恒面色一僵,哑口无言,倒是胡氏这时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抹恼恨后,急忙跪下,诚惶诚恐的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更冷了,声音更是没有丝毫情绪,让人听着不由发颤:“以前本宫就曾警告过你,日后最好谨言慎行,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今日你竟敢对楚王妃以下犯上恶语相加,虽罪不至死却也不可饶恕,来人,继续掌嘴十下以儆效尤,今日是最后一次,如若再不知分寸,便直接遣送会胡家,我谢氏容不得此等妇人玷污门楣!”
胡氏脸色霎时苍白如雪,还未来得及喊冤求情,若兰已经上前,继续掌嘴。
她身后,她的一群儿女见状,倒是想出言求情,可谢永恒一个眼神警告,个个都不敢再动。
响亮的掌掴声再度响起。
这时,谢夫人和冯蕴书闻讯出来,看到皇后都很吃惊,急忙行礼。
皇后却在谢夫人要行礼的时候,急忙过去扶人,所以,谢夫人只行了半礼。
看着谢二夫人被张嘴,一张脸被打得通红,嘴角也在沁血,谢夫人咬了咬牙,终归别过脸去什么都没说。
妯娌多年不和,如今又是如此情形,胡氏自己找的,丢脸也要被下人看笑话也罢,都是她该受的。
掌掴十下结束后,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装,胡氏晕了过去,皇后扫了第一眼她,谈后对着一群人不怒自威的冷声道:“你们都给本宫听着,国公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更不许再传任何谣言,如若有人再将本宫的话当儿戏,休怪本宫不念同族之情,都散了吧!”
众人哪里还敢继续待,纷纷行礼退下,哦,还不忘抬起胡氏一起走。
很快,吵嚷了半天的院门口,可算清净了。
皇后正要问谢国公的情况,里面就有人来报,说是人已经救过来了。
不过,卒中是免不了了的,且还挺严重,只能先养着,慢慢救治,说完这些,燕无筹就赶着回去给谢国公配药了。
看了谢国公后,几人才走出外面。
皇后这才顾得上问谢夫人:“到底怎么回事,蕴儿真的……”
谢夫人苍白着脸摇头道:“我怕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些天一直住在楚王府陪着婉清,也只是听闻老爷病倒了从楚王府赶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谢九大致说了一下,可蕴儿……”
她说着说着,竟是说不下去了,现在她心都还在飘忽着,丈夫病重儿子生死不明,若非知道现在谢家需要主心骨,她现在绝不能倒下,怕是已经直接晕过去了。
皇后一叹,对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道:“算了,谢九,到底怎么回事?”
谢九是谢国公的心腹手下,跟着谢国公一起长大的。
谢九才将今日一早收到的飞鸽传书给了皇后,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皇后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很不好,听谢九说完,才沉声问道:“你确定这是真的?而非伪造?”
谢九道:“回禀皇后娘娘,谢家暗卫互相联系都会有一个符印,就是纸右下角的那个印记,且每个地方暗桩的符印都有不同,皆登记在册,是伪造不得的。”
皇后这才注意到纸的右下角有一个黑色的繁复印记,像是刻出来的印章印上去的:“这个?”
谢九颔首:“正是,这个印记原是瞧不出来的,只有用了谢家专有的复原水才显现出来,国公收到时原也不信,是用水验证了之后,确定这是北境暗桩所持的符印,确认消息无误,才承受不住打击犯了病的。”
皇后急喘了几口气,才死死的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传令去北境,让在那里的人务必找到蕴儿,活要见人……”顿了顿,她似乎说不出后面的四个字,只转了语调继续道:“一定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
谢九退下后,皇后才安慰谢夫人道:“大嫂,你且宽心,蕴儿福大命大,又如此聪明睿智,定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找回来的。”
谢夫人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平复了心情后,这才再度把目光转向傅悦。
傅悦在看了谢国公出来后,就坐在那边低着头闷声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只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皇后就这么看着她,原本因为谢国公和谢蕴的事情弄得有些烦躁不安的心就这么慢慢的沉静下来。
“楚王妃。”她轻声开口,语调那般的柔和,半点不像平时冷傲寡淡的她。
傅悦闻声抬眸看过来,只一眼,便再度垂眸敛目,恭声低语:“皇后娘娘!”
皇后略带请求的语气淡淡的道:“你陪本宫出去走走可好?”
傅悦一愣,冯蕴书和宜川公主也随之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