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半日才回了神, 看着文皎,欲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一头扎进了文皎怀里。
  文皎笑着把她搂到怀里哄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嫁妆就哭上了,快别哭, 还有什么想要的, 只管告诉伯娘。”
  英莲埋在文皎怀中啜泣道:“我这辈子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能被伯父伯娘救回来……”
  文皎一面轻轻拍她的背, 一面柔声笑道:“能得了你这么个贴心的侄女, 也是我和你伯父的福分呐。”
  “这些嫁妆家产也不是白给你,我们还等着你快些成了家生了孩子, 好孝顺我们呢,到时候我们使唤得你忙前忙后,我们坐在那里享福, 你也别抱怨。”
  文皎本是安慰英莲之语, 谁知她这么一说, 也忽地明白过来,柳湘莲无父无母, 他两个又是两头传嗣, 若他们婚后住得离林家不远,英莲完全可以常住在林家不用顾及什么婆家面子之类。
  现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也能放手给英莲安排一半儿,她自己也轻松不少,也多了些时间能做做她想做的事儿。
  那若英莲成婚后还是能在家里帮她的忙, 就算一年只在家里住几个月……
  文皎忍不住幸福一笑, 又和英莲说道:“你看, 青玉今年才四岁,等他长大能娶妻帮我的忙,我还得且等个十年二十年呢。”
  “玉儿也不招婿,往后怕难住在家里,等青玉媳妇能帮我的忙之前这十几年,我们不是全指望着使唤你一个孝顺?”
  文皎越说越高兴,最后把英莲从怀里扶起来,笑道:“所以说你看,这些银子也不是白给你的,且要你费心费神的伺候我们呢。”
  这话说得和哄小孩子玩儿似的,英莲也不禁破涕为笑,又把身子靠在文皎肩膀上,笑道:“孝顺伯父伯娘本就是应该的,就算一文银子没有,难道我就不孝顺了?伯娘又哄我。”
  文皎笑道:“就算是哄你了又怎么样?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就哭,看哭得眼睛都肿了,万一今日柳湘莲来了,还以为家里给你什么委屈受了呢。”
  英莲立时便不好意思道:“哎呀!伯娘怎么又说起他来,这关他什么事儿?”
  文皎便正好趁机给英莲讲了几句夫妻相处之道,告诉她道:“怎么就不关他的事儿?你们现在虽未定下,往后难道不是夫妻?”
  “既是夫妻,就要同心一体,你们家里的什么事儿都和你们两个人有关系,两个人有商有量才叫好好过日子,小到一日三餐吃什么怎么吃,大到置办家业儿女成婚,都是两个人的事儿,都是一个人做主,那不叫夫妻。”
  “我问你,就比如往后你有了孩子,怀着身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偏生他军务繁忙,几天回不了家里一次,等他回家的时候,你该怎么样?”
  文皎这问题一下问到婚后生子去了,虽然问得英莲更加脸红,她看了看伯娘的面色,却也知道伯娘不是在故意调侃她,而是真心在考她将来遇到这种情况当如何做。
  她虽年纪浅,却也知道世上似是伯父伯娘这样数年如一日恩爱的夫妻不多,她也盼着她以后和……柳先生也能如伯父伯娘这样夫妻恩爱和睦。
  英莲一细思索这个问题,不免坐直了身子,又细细回想从前看伯父伯娘如何相处,想了好一会儿,才略带犹豫的开口道:“若从我自己心里论,我虽,虽有孕难受,但他在外也甚难,好容易回家歇息一天,若再听到我也不舒服,岂不是他心里更难?”
  “他又替不得我难受,就是告诉他,不过徒增两人的烦恼,可我平日看伯父伯娘相处,似乎又不是这样……”
  英莲才十六岁,以前也没人教过她这些,封氏在世时只教了她恭顺贤良,可她也知道一味的贤良不过是让自己受气,但究竟该如何做,她心里也没个定准。
  文皎看她犹豫着说不上来,又提醒她一句,问道:“可你若不告诉他,他也不知道你有事,只如平常一般,也不多关心你几句,你心里会不会委屈?”
  英莲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并没有多犹豫,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文皎笑问她道:“你不说自己委屈,说了就觉得是给他心里添难,那究竟怎么是好呢?”
  英莲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文皎又提示她道:“那若是你身体不舒服,玉儿不知道,她忙完了好几日的家事,终于腾出空儿想找你玩,你也和玉儿这么客气,强撑着陪她不成?”
  把夫妻关系换做姐妹朋友,英莲便有些明白了,问文皎道:“伯娘是想告诉我,夫妻相处其实和朋友之间相处一样,若有事其实不必顾及那么多,能直说的直说便好?”
  文皎笑道:“别把夫妻之情想得太复杂,也别想得太简单,说复杂是因为两个人成婚往往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是男女双方两家人的事,有时夫妻之间掺杂了父母家人,小事也变大事。”
  “说简单,是因为婚姻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有的夫妻盲婚哑嫁,婚前见都没见过,婚后慢慢相处,也能处得不错。”
  “似是咱们家这样,男女双方婚前见一见,让孩子们先培养培养感情的也多得是,彼此性情都了解了,相处起来其实就更容易。”
  文皎又重把英莲搂在怀里,把道理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说道:“而你和柳湘莲两个,不但婚前就认识,还彼此都有情意,又都是好孩子,往后相处起来,有什么不舒服不痛快的地方,两个人要互相说开,不要藏着掖着,日子就没有过不好的。”
  “夫妻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不交流,你觉得这样是为他好,你自己受了委屈,他又不知道你委屈,或是你做了什么事儿是为两个人好,正高兴着,他外头受了委屈回来,也不告诉你,这一件件事都是小事,但积少成多,两个人之间的间隙就渐渐深了。”
  “况且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柳湘莲他无父无母,独身一个,你们两个之间往后不会有公公婆婆的搅事,只要你两个好,就再没有不好的。”
  英莲把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隔了半日方点头笑道:“伯娘放心,我知道了。”
  文皎想到英莲今年已十六岁,明年十一月,她便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要出孝,至多再等三四年便要成婚,还是放不下心。
  是以她又想起一事,嘱咐她道:“你看你伯父对我这么贴心,一是因他本来就是周全体贴的人,二是因为他年岁大些,从前成过婚,懂得女人家的不容易,也会疼人,许多时候都是他体谅我。”
  “但柳湘莲他还年轻,说是弱冠成人了,也是个没成过婚不大明白的毛头小子。”
  “从实际上论,男子就是会比女子粗心些,他又年轻,一腔热情的想对你好,却可能不知道怎么是好,有时候也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你别害羞,你喜欢什么只管告诉他,让他办去,别藏着掖着,你也多让他说他喜欢什么,偶尔猜一次是惊喜有意思,猜多了人就疲累了,谁还能猜一辈子去?”
  英莲红着脸点点头。
  一大早上听了一肚子的夫妻相处之道,英莲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便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嫁妆,认真道:“伯娘,只是这么多嫁妆财产,一下都给了我,那族里的人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又叫伯父伯娘生气为难。”
  “还有我跟着伯娘管了几年家,一算也知道家里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八万银子这么多,若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嫁妆倒让家里也难,我情愿不要这么些。”
  文皎笑道:“这些事你不必担心,咱们林家嫡脉就只有咱们一家,族里那些人早就出了五服,管不着咱们家银子给谁怎么分。”
  “再说本来就是因你受了委屈,你伯父才说要把你记到族谱上,既然是受了委屈的,多拿些银子怎么?何况你也太小瞧咱们家的财产了。”
  “就这些东西还是因你是女子,又不是招婿,是两头传嗣,不大好多给,若你是男子,真要认真给你分起家产,你能得着这个的两三倍也说不准。”
  文皎说完这番话,恰是人来报柳先生上门拜望,还带了陆将军送的礼来。
  才说完嫁妆家财夫妻相处之道,柳湘莲就来了,英莲的脸霎时又变得极红。
  文皎笑推她道:“快去换身衣裳,今日你们还去花园子逛逛如何?正好儿我才教了你,你也好学以致用,快去罢。”
  却说柳湘莲一大早出门,在各家店里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买好给林府的礼和要送给莲姑娘的东西,策马往林府现在的住处行去。
  越接近林府,柳湘莲就越紧张,脑子里就越发的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
  想着想着,他就回忆起了早上要出军营前陆将军的那个眼神,不禁心里又开始疑惑,若他所看不错,将军的眼神里可有着羡慕之意。
  他有什么好让陆将军羡慕的?
  论家世他虽然算是功臣之后,但身上已无爵位,不过平民百姓。论起功夫,陆将军稳稳的压了他一头。论起样貌,陆将军也生得貌端体健,并不输给他。
  只有他现今和莲姑娘定下了,而陆将军的婚事还尚无着落……
  柳湘莲再想起上回去林家时,葛先生狠狠收拾了他一顿,他知道这是为着让他往后好好待莲姑娘之意。
  那陆将军是为什么也和他打了一场?
  柳湘莲微微抿起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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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来啦~
  柳湘莲:胡思乱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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