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哲被贬就任镇原州知州也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了。
  他自二十二岁那年中了二甲第四十二, 并未被选入翰林后,便被外派为官至今,也有十三年有余的功夫。
  三年县令三年知州, 跟着便升了同知。从七品做到五品,也只用了不到十年。
  他扪心自问不敢说这里头没有张伯伯的一点功劳, 可他得以升迁历年来的政绩都是自己实打实干出来的。
  张志哲年少得意,仕途又一路顺风顺水,自然有些自负,以为十年之内就算做不到巡抚布政使这样一省高官,四品还是能够得着的。
  却只没想到人心叵测,被昔日同僚算计了。
  在冯夫人未带着子女到来之前,张志哲忙完政事,夜深人静回到卧房,睡不着时就想一想在苏州之事。
  一切早有蛛丝马迹, 只不过是自己太自负了,才轻而易举被算计成。
  在镇原州自己过了年,又过了半载, 张志哲终于接到了老婆孩子。
  早些时日信至, 他便知道婉燕已经被选中进宫做女史了。
  当日他见了信,便在无人处叹息一场,自被贬后头一次喝得大醉,痛哭流涕。
  他做父亲的没本事,自己贬官就罢了,怎地还连累了女儿!
  入宫十年不得见家人, 他手心里捧大的姑娘, 该怎么受得住这些委屈!
  张志哲喝得大醉方睡。醒来后再也不追悔从前被贬之事, 只把更多精力放在镇原一地的民生经济上。
  虽然被贬, 但西北一地也是最容易做得出政绩的。
  女儿在宫中吃苦受累,战战兢兢,他做父亲的虽不能往常一样把她护在家里,到底品级高些,万一女儿出了事,或许宫中看在他勤勉为官的份上,能保得女儿无事。
  等接到妻子儿女,看原本一家五口中只少了婉燕一个,张志哲又是悲从中来。
  且一家子遭逢大变后也有将近一年未见,张志哲冯夫人携了手四目相对泪眼盈盈,一家人又相对而泣一场。
  冯夫人本来就是伯爵嫡女,从小儿和母亲大嫂学得一身管家理事之计。
  州衙后头供知州居住的地方不过前后两进院子,并旁边一个一进的小跨院。
  冯夫人自张志哲出了事后整顿家业,也发卖遣散了不少奴仆,现在跟在身边的都是既忠心又得用的。
  家里一共就三个院子二三十个下人,冯夫人每天抽出一两刻钟就把事儿给理了。
  永伦自住下便开始发奋读书,誓要早早中第光耀门楣,给母亲姐妹撑腰。
  婉贝虽也才八九岁,但也沉稳懂事起来。每日不是读书就是做针线。来了镇原州两个月,就给父亲母亲哥哥一人做了一个荷包。
  孩子们一下都长大了,让冯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来了的开头一个月,冯夫人就把诸事理顺。镇原州城中除了一位五十余岁的州同知夫人外,也别无可交际之人。
  张志哲也甚是繁忙。衙门中没有案件时,他不是在州城内东奔西走体察民情,就是下到乡县里头查看。
  镇原州虽然是一小州,下面也有三个县,就算张志哲每月一县只走一次,也有八·九天都不在家中。
  碰上春耕秋收之际,张志哲就算是在州城中也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有时候回来一身一鞋的泥土点子。
  丈夫儿子都各自打拼,是以冯夫人每日大半的时间竟是无事可做,只和婉贝一起读书做针线。
  等张志哲偶然听到冯夫人念叨两句,说长日无事可做,在院子里呆着都要生霉了,奇道:“你怎么不出去逛去?”
  冯夫人便道:“人不生地不熟的,才来两个月,总不好这就出去行走。叫人知道,万一说三道四的说我们轻浮,岂不是给家里丢人?”
  张志哲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此地不比京中或是江南,对女子束缚颇多。这里的夫人姑娘们白日里都可随意出门走动,连帷帽都不用戴的。”
  “那些市集店铺你尽管逛去,正好帮我都查看问问什么东西什么价儿。回来告诉我,正好让我也省些事儿。”
  冯夫人听完喜得直嗔张志哲:“怎么不早说!”
  在屋里孵蛋似的憋了两个月,若不是看天晚了店铺市集早都关门,冯夫人这就想出去。
  张志哲看她忙着找明日出门穿的衣裳首饰,嘱咐道:“别穿得太华丽了,首饰也少戴些。好歹别让那些人看出来你是知州夫人。”
  “不然他们给你打个折儿降个价的,你知道的价格可就不做准了。”
  冯夫人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把找出来的一件洒金软绸做的小袄丢在张志哲身上,到底找出来一身普通绫罗做的衣裳。
  张志哲小心把小袄叠好,故作心疼道:“这洒金绸价贵,在这里极难买着。夫人可小心些,丢坏了就没有了。”
  冯夫人斜着眼看他道:“怕什么!大人没有钱,妾身嫁妆银子不少,包大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夫妻两个笑过一场安歇。第二日一早,冯夫人吃了早饭,立时便把婉贝打扮起来,母女两个带了三四个人上街逛去。
  冯夫人往常也没少逛街,一年总能出来个十来趟。
  可她往常都是直接到铺子里去,或是街边看中什么着人去买。偶尔遇着高兴的时候,尝一尝街边的小吃,还从来没去过集市上。
  西北市集更是和中原不同,里头还有许多卖野味的,卖皮毛的,卖活鹿活马的活羊的。
  冯夫人甚至还看着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面前摆着一笼子小灰狗儿,呜呜咽咽十分可怜。
  结果上前一问,那一窝“小狗”竟然是一窝小狼崽子。倒是把冯夫人和婉贝带着这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虽冯夫人已经十分往低调里打扮了,那络腮胡子大汉一看冯夫人一行,便知道是从未来过集市的大家夫人小姐。
  看婉贝被吓得小脸皱起来,他自己家里也有小女儿,是他一向最心疼的,赶紧哄道:“小姑娘莫怕,这小狼崽子都是我没睁眼就抱回来,让母狗奶大的。不伤人不咬人,可亲近人。”
  说着,那大汉打开笼子,拿出一只小崽子来放到地上。那小狼崽子哼哼两声,咬住那大汉的裤腿就露出肚皮。
  婉贝再看狼崽子果真不太怕了,伸手想摸又不大敢摸。
  冯夫人也怕小狼崽子不干净,万一让婉贝沾上脏东西染了病,这地方又什么没好大夫诊治,便不叫婉贝碰它。
  而且那到底是狼崽子。小狗还有发狂的时候呢,狼崽子现在在地上打滚得再可爱,祖上也是吃生肉的。
  大汉也不以为意,逗弄那狼崽子一阵便关回笼子去。
  冯夫人见他虽长得粗狂,心倒是细,看他身边还有别的东西,便在那大汉摊子上买了一对小活兔,带回家给婉贝养着。
  出来一趟真是大开眼界,见识了许多从前没见识到的东西。主仆几个回家路上就说了一路,感叹从前真是坐井观天。
  等回到家给张志哲说完今儿问的各样东西的价,冯夫人和婉贝顾不上今儿在市集里染上的一身味儿,母女两个就开始铺纸磨墨,给京中亲人朋友写信,说在镇原遇到的新鲜事。
  她们母女两个写的信自然也有林府文皎黛玉陆清的一份。
  冯夫人去了不到一年,倒是送了两趟信回来,回回信中所说都叫文皎黛玉英莲心生向往。
  她们出去逛街戴的帷帽虽然已经十分轻巧精致,但到底看东西总隔着一层,如同隔靴搔痒一般。
  也只有上元七夕这两日,姑娘们才能抛头露面的看一看灯。
  若是日日都能不带帷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那可真是太自在了。
  再加上葛娘子陆清本就是西北边城来的,看了信还又补充许多,就更让文皎几个羡慕起来。
  陆清看到冯夫人两个市集上看到狼崽子没买,笑道:“说起来,我记着人都说宁远大将军院子里养着好几只狼,长得十分威武。”
  文皎也笑道:“是了,我听二嫂子说过,她小时候还骑过狼呢。只不知道现在大将军还养不养了。”
  黛玉托着腮羡慕道:“本来以为女子骑马习武就难得了,没想到二舅妈连狼都骑过。”
  圣旨未下,文皎便只做不知陕甘四川发生的事,该上课就去上课,该养娃就好好养娃,该应酬就去应酬,从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
  但她一闲下来,心里就一直在打算一件事儿。
  那就是该怎么说服林海带着她一起去西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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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搞了好久封面,勉强12点更新上了哈哈哈哈
  如果黛玉骑狼我竟然感觉很帅?
  话说小可爱们有没有小时候骑过大金毛的嘿嘿嘿(我没有,我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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